“車駕已備,先生若方便,即刻啟程。”使者回答得乾脆利落,眼神銳利地觀察著周鳴的反應。
聚落長老和老鷹臉色微變。即刻啟程?連告彆的時間都如此吝嗇?長老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在使者那無形的威壓下,終究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周鳴沉默了片刻。大腦如同精密的天平,飛速權衡著變量:
機遇:脫離底層泥淖。接觸真正的知識可能包括更完整的《易》文本)、技術、權力結構。獲得研究所需的資源和相對安全的環境至少在初期)。這是他理解這個時代、尋找自身位置的必經之路。
風險:從聚落小池塘躍入貴族政治的深潭。成為他人博弈的棋子。失去有限的自由。之前的陰謀詭計在更高層麵隻會更隱蔽、更致命。孟明子的意圖不明——是真心求才,還是豢養奇人異士以作點綴或工具?
現狀:留在聚落,名聲已成雙刃劍。鴞雖死,但嫉妒與猜忌的種子已埋下,下一次危機或許來自更強大的外部覬覦如其他貴族)。且困守於此,終究是坐井觀天,他的數學之思將如明珠蒙塵。
模型推演的結果清晰呈現:前進的風險係數雖高,但停滯或後退的毀滅概率更高!機遇與風險並存,但機遇的潛在價值遠超風險成本。
“可。”周鳴緩緩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重。
決定已下。他不再猶豫。他支撐著身體,在老陶的攙扶下艱難站起。他示意老陶將使者帶來的衣物和那匹細葛布收好這是必需品),粟米和肉脯則推回給聚落長老:“分…眾人。”聚落民眾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低呼,長老眼中也掠過一絲複雜。
他自己則俯身,從草堆深處摸出一個小小的、用破布仔細包裹的包袱。裡麵是他視若珍寶的幾片刻滿自創符號的骨片和木牘,那束仲留下的蓍草,以及那塊溫潤的殘玉。這是他全部的家當,也是他立足未來的根基。
他拖著傷腿,在老陶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那輛等候的軺車。每一步都牽動著左腿的傷處,也牽動著聚落無數道複雜的目光。
“周君!”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仲從人群裡衝了出來,少年臉上滿是不舍和擔憂。他跑到周鳴麵前,手裡緊緊攥著一樣東西——正是長老上次賞給他的那塊河磨玉片。他一把塞進周鳴手裡,聲音哽咽:“周君…保重!這玉…帶著…平安!”
周鳴看著手中這塊溫潤但普通的玉片,又看看仲通紅的眼眶,心中微暖。他想了想,從懷中取出一片最光滑的骨片,上麵刻著他簡化後的八卦生成樹狀圖。他將骨片放入仲的手中,指著上麵的符號,用儘量清晰的語調說道:“看…變化…規律…在…其中。”這是他能留下的,最珍貴的種子。
老陶佝僂著背,渾濁的眼中噙著淚,將一個洗刷乾淨的舊陶罐遞過來,裡麵裝著剛燒開的、還溫熱的清水。“周君…路上…喝…”千言萬語,隻化作了這最樸實的關切。
周鳴接過陶罐,對老陶點了點頭,又深深看了一眼聚落長老和老鷹。長老眼神複雜,最終隻是鄭重地拱了拱手。老鷹則微微頷首,鷹隼般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玄衣使者已示意車夫將軺車後方的擋板放下。周鳴在老陶和仲的攙扶下,忍著劇痛,艱難地登上車廂。車廂內鋪著乾燥的蒲草,比窩棚的草堆舒適得多。他將裝著骨片木牘的小包袱緊緊抱在懷中,如同抱著通往未來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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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一聲輕叱,青驄馬邁開步伐。車輪碾過泥濘的道路,發出轔轔的聲響。
周鳴靠在車廂壁上,撩開那充當車簾的粗糙麻布一角,最後回望了一眼。
鉛灰色的天空下,低矮的土屋、焦黑的樹樁、簡陋的籬笆、倒塌的祭壇殘跡,以及那些站在泥濘中目送他的人群——佝僂的老陶、揮手的仲、沉默的長老和老鷹、無數張帶著敬畏、羨慕、茫然、或如釋重負的臉…這一切構成了一幅濃重而蒼涼的畫卷,是他穿越後掙紮、覺醒、搏殺的第一塊土地。這裡給予他瀕死的絕望,也給予他新生的力量;這裡充滿原始的殘酷,也殘留著樸素的溫情。
左腿的骨痛依舊清晰,提醒著他一路走來的代價。而前方,費邑的輪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蟄伏在曆史迷霧中的巨獸,散發著未知的引力與凶險。
他放下布簾,隔絕了身後的景象。車廂隨著車輪的滾動輕輕顛簸。他閉上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骨片上那些冰冷的刻痕,感受著胸前殘玉的溫潤,還有仲那塊普通玉片的棱角。
數學的邏輯在腦海中無聲流淌,冰冷而清晰。
“易”的符號在意識深處盤旋,神秘而深邃。
而時代的洪流,正裹挾著他,奔向那權力與知識交織的、深不可測的城垣。
軺車在泥濘的道路上,留下一道清晰而孤獨的車轍,向著費邑的方向,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與揚起的塵土之中。
卷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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