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時節,河東道的官道上塵土飛揚。李瑁坐在顛簸的馬車裡,指尖撚著一張泛黃的地契,上麵“張家莊”三個字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這是昨日從汾州知府手裡接過的卷宗,記載著當地豪強張萬成因強占良田、私設關卡,已逼得周邊七個村落的百姓流離失所——而張萬成的表兄,正是朝中位列九卿的戶部侍郎,尋常官府根本不敢招惹。
“盟主,前麵就是張家莊的地界了。”秦風掀開車簾,語氣裡帶著幾分凝重。官道兩側的槐樹上,掛著幾具枯瘦的屍體,衣衫破爛不堪,脖頸處的勒痕觸目驚心。“當地百姓說,這是反抗張萬成的佃農,被他吊在這裡‘殺雞儆猴’。”
李瑁攥緊了地契,指節泛白。自推行社會責任以來,江湖聯盟在各地的善舉雖贏得民心,卻也觸動了不少豪強的利益。這些人或勾結官吏,或豢養私兵,把持著地方的鹽鐵、糧食,百姓稍有不從便施以重罰,像張萬成這樣的,不過是其中最囂張的一個。
“先去見汾州知府。”李瑁沉聲道。馬車轉向知府衙門時,他瞥見街角的義學——那是上月由聯盟資助開辦的,此刻卻大門緊閉,門板上被潑了黑狗血,寫著“江湖匹夫,滾出河東”的字樣。
汾州知府是個年近六旬的老者,見李瑁進來,臉上堆著尷尬的笑:“李盟主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隻是這張萬成……後台硬得很,下官實在是……”
“知府大人不必為難。”李瑁將地契拍在案上,“聯盟不是來逼官府動手的。張萬成在當地經營三十年,麾下有五百私兵,硬拚隻會傷及無辜。但他壟斷汾州的煤炭生意,苛扣窯工工錢,這事總得有個了斷。”
知府眼睛一亮:“盟主有何妙計?”
“聽說城西的王家與張家素有嫌隙?”李瑁問道。他來時已讓影閣查過,王家世代經營綢緞莊,雖不如張家勢大,卻在商戶中頗有聲望,隻因張萬成強占了王家的煤礦,兩家結下死仇。
“是有這事。”知府點頭,“王老爺幾次想告禦狀,都被張萬成壓了下來。”
李瑁起身道:“請大人備一份帖子,我要去拜訪王老爺。”
王家的宅院雖不及張家奢華,卻透著幾分書香氣息。王老爺聽聞江湖聯盟盟主到訪,親自迎出門來,鬢角的白發在陽光下格外顯眼:“李盟主大駕光臨,莫非是為張萬成那惡霸而來?”
“正是。”李瑁開門見山,“聽聞王老爺的煤礦被占,窯工們每月隻能拿到三成工錢?”
王老爺歎口氣,引著他走進內堂:“何止三成!張萬成的人拿著鞭子監工,累死的窯工不下百人,官府卻視而不見。老夫若不是還有幾分薄產,怕是早已家破人亡。”
“聯盟可以幫你奪回煤礦。”李瑁看著他,“但有條件——奪回之後,需按市價給窯工開工錢,每季度從利潤中拿出一成,資助汾州的義學和藥鋪。”
王老爺愣了愣:“盟主不要好處?”
“聯盟要的是河東安穩。”李瑁道,“張萬成這樣的豪強一日不除,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寧,聯盟的義學、商號也難以為繼。王老爺若肯答應,聯盟不僅幫你清走張家的人,還能讓百藝堂的商事班幫你打理賬目,保證盈利翻番。”
王老爺眼中閃過掙紮,最終一咬牙:“好!隻要能除了那惡霸,老夫答應!”
兩日後的深夜,汾州城外的煤礦突然燃起大火。張萬成的私兵忙著救火,卻被一群蒙麵人堵在井口——為首的正是秦滄,他帶著怒蛟幫的弟子,用浸了桐油的繩索將私兵捆了個結實,嘴裡塞著布團扔進煤窯旁的空屋。
“動作快點!”秦滄低聲喝道。百藝堂軍械班的弟子正用特製的工具撬煤礦的鎖,他們改良的“萬能鑰匙”對付這種老式銅鎖,隻需三息便能打開。
與此同時,王老爺帶著商戶代表堵住了張家莊的大門,高喊著“歸還煤礦”“嚴懲凶手”。張萬成正摟著小妾喝酒,聽聞煤礦被占,氣得摔了酒壺,帶著私兵就要衝出去,卻被影閣的人纏住——秦風領著二十名好手,專挑私兵的關節下手,不傷人命,卻讓他們個個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李瑁則坐鎮知府衙門,看著知府寫下奏報,詳細羅列張萬成的罪狀,附上被欺壓百姓的血書。“這奏報需快馬送進京,交給禦史台的劉大人。”李瑁道,“劉大人素來剛正,定會呈給陛下。”
天蒙蒙亮時,煤礦已回到王老爺手中。窯工們見張家的人被趕走,紛紛跪地磕頭,其中一個斷了腿的老窯工哭道:“俺們終於能拿到全款工錢了!”
王老爺紅著眼眶,讓人給窯工們發了雙倍工錢,又親自去義學清洗門板上的汙穢。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義學時,孩子們的讀書聲重新響起,比往日更響亮幾分。
張萬成被押入知府大牢的消息傳開,汾州百姓奔走相告。有商戶送來綢緞,有農戶捧著新米,都說是“謝盟主為民除害”。李瑁卻沒多留,隻留下十名弟子幫王老爺整頓煤礦,自己則帶著隊伍趕往下一個目的地——淮南道的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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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的情況與汾州不同。當地豪強沈萬山雖也富甲一方,卻從不欺壓百姓,反而時常開倉放糧,甚至資助過聯盟在楚州的義學。李瑁此次前來,是想與他商議合作開辦織坊,將當地的棉花織成布匹,再通過聯盟的商號銷往各地。
沈萬山的莊園裡種滿了菊花,他穿著素色長衫,正在給一盆墨菊澆水,見李瑁進來,笑著拱手:“李盟主來得正好,嘗嘗老夫新釀的菊花酒。”
兩人在菊園裡對坐,沈萬山開門見山:“盟主是想讓老夫出銀子辦織坊?”
“不止是銀子。”李瑁道,“沈老爺在楚州經營多年,熟悉棉花產地和織工;聯盟有百藝堂的匠人,能改良織布機;商號能打通銷路。咱們三七分成,沈老爺拿七,聯盟拿三,這三成利潤全用來辦義學、開藥鋪。”
沈萬山眼中閃過讚許:“盟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隻是……織坊的女工從哪裡來?”
“從災民裡招。”李瑁道,“上月淮河泛濫,許多婦女沒了生計,讓她們學織布,既能糊口,又能掙錢養家。”
沈萬山撫掌大笑:“好!就依盟主所言!老夫再添一筆錢,建幾間宿舍,讓女工們能安心織布。”
半月後,楚州織坊開工。百藝堂的匠人改良的織布機,比傳統織機效率提高了一倍;沈萬山請來的老織工耐心傳授技藝;聯盟商號則與長安的綢緞莊簽下合約,保證織出的布匹不愁銷路。那些曾流離失所的婦女,如今坐在乾淨的織坊裡,手指在棉紗間穿梭,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李瑁站在織坊外,看著沈萬山給女工們發工錢,忽然想起汾州的張萬成——同樣是豪強,一個因欺壓百姓而覆滅,一個因與民謀利而興盛。這或許就是處理與地方豪強關係的關鍵:不是一味打壓,也不是盲目合作,而是分清善惡,恩威並施。
離開楚州前,沈萬山送來一幅畫,畫的是楚州的秋景,題著“俠商共濟世”五個字。“盟主,”他握著李瑁的手,“以前總覺得江湖人隻會打打殺殺,如今才知,你們的俠義,比銀子更金貴。”
李瑁笑著回禮:“沈老爺的善舉,也讓聯盟明白,地方安穩,需官、民、俠、商同心協力。”
回程的路上,秦風遞來一封密信,是影閣從京城傳回的:張萬成的表兄戶部侍郎因包庇罪被革職,陛下還特意下旨,嘉獎江湖聯盟“輔政安邦,功不可沒”。
“盟主,這下咱們在地方上的腰杆更硬了。”秦風笑道。
李瑁望著車窗外掠過的田野,那裡有農戶在收割莊稼,有孩子在田埂上追逐,義學的讀書聲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來。他忽然覺得,處理豪強關係的意義,不僅在於為聯盟掃清障礙,更在於讓百姓明白——這世上除了欺壓他們的惡勢力,還有願意為他們撐腰的公道。
馬車行至黃河渡口時,正遇上一群纖夫拉著貨船逆流而上。為首的纖夫見是聯盟的旗號,特意停下腳步,對著馬車深深一揖:“多謝盟主!俺們楚州的婆娘都在織坊掙到錢了,家裡的娃也能去義學念書了!”
李瑁掀開車簾,看著那些黝黑的臉上淳樸的笑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張萬成的覆滅會讓其他豪強收斂,沈萬山的合作會引來更多善舉,而這一點一滴的改變,終將讓江湖聯盟的俠義,化作滋潤大地的春雨,讓更多百姓過上安穩日子。
夕陽西下,黃河水麵波光粼粼。李瑁讓馬車停下,站在渡口望著奔騰的河水。他想起剛接手聯盟時的艱難,想起朝堂的風波,想起邊境的烽火,再看看如今——義學的書聲,織坊的機杼聲,農戶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最動聽的歌。
“繼續趕路吧。”李瑁轉身道,“下一站,去江南。聽說那裡的鹽商壟斷了鹽價,百姓都吃不起鹽了。”
秦風點頭,揚鞭催馬。馬車重新駛上大道,車輪碾過塵土,留下兩道清晰的轍痕,像一條通往遠方的路——路上有刀光劍影,有風雨險阻,卻也有萬家燈火,有蒼生笑顏。而李瑁和他的江湖聯盟,正沿著這條路,一步一步,將俠義二字,寫在大唐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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