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對撞機的藍光還在視網膜上閃爍時,青林已經踩著青石板跌進了一條喧鬨的巷子。
鼻尖縈繞著生煎包的油香與河泥的腥氣,耳邊是“蘇繡三尺價十兩”“鬆江棉布論匹賣”的吆喝——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實驗服,又摸了摸口袋裡那台電量僅剩1的全息投影儀,突然明白自己闖禍了:本該定位到北宋汴京的坐標,竟錯飄到了明初的蘇州。
“客官要住店?”一個店小二模樣的少年湊上來,指著巷口的幌子,“咱‘聚寶樓’可是蘇州頭一份,沈老板的產業!”
沈老板?青林心裡咯噔一下。他調出投影儀裡僅存的《明史》片段,指尖劃過“沈萬三,吳興人,徙居蘇州,富甲天下”的字句時,巷口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人群像被水流分開般退向兩側,一頂烏木轎子碾過青石板,轎簾縫隙裡,他瞥見一個身著雲錦的中年男子正撥弄著算盤,指節上戴著枚羊脂玉扳指,算盤珠碰撞的脆響竟蓋過了周遭的喧囂。
“那就是沈萬三?”青林拽住店小二。
“可不是嘛!”少年眼裡閃著光,“聽說沈老板的船隊能從蘇州直開到爪哇國,一船胡椒能換十座宅子!”
全息投影儀突然發出低電量警報,青林慌忙按滅屏幕。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找到落腳點,而眼前這個“沈老板”,或許是解開時空錯位之謎的關鍵——畢竟,能在洪武年間富可敵國的人,絕不會是尋常之輩。
碼頭的“流動”財富
三日後,青林混在搬運工裡擠上了沈萬三的商船。船塢裡停泊著二十餘艘三桅帆船,工人們正將一包包絲綢、瓷器搬上船,賬房先生拿著毛筆在竹簡上飛快記錄,而沈萬三就站在跳板旁,親自核對清單。
“這批宋錦要送廣州,”他指著最上麵的包裹,“讓船老大多帶些蘇木回來,最近南京城裡的染坊都在搶。”
“蘇木?”青林心裡一動。他記得史料記載,明初常用蘇木作為貨幣支付軍餉,這沈萬三竟能提前預判市場需求?
“你這後生看著麵生。”沈萬三突然轉頭,目光落在青林的帆布運動鞋上——這雙現代鞋在布鞋堆裡格外紮眼。
青林心頭一緊,忙彎腰作揖:“小人從北方來,想跟著老板學做買賣。”
沈萬三沒追問鞋子的事,反而指著船艙裡的瓷器:“知道這些碗碟為什麼能賣上價嗎?”
“因為是官窯出的?”
“不全對。”沈萬三拿起一隻青花碗,指尖敲過碗沿,“景德鎮的瓷土好,畫工細,這是‘貨好’;但更重要的是,我讓船走海路到泉州,再轉賣給波斯商人——少了陸路的關卡盤剝,利潤能多三成。”他忽然笑了,“做生意就像行船,既要懂水性,也要識風向。”
船行至長江口時,青林終於明白“識風向”的意思。沈萬三站在船頭,望著往來的商船:“你看那些去高麗的船,都帶著鬆江棉布;去日本的,必裝湖州的生絲。為什麼?因為高麗天冷,棉布好賣;日本的和服,離不了好絲線。”
青林突然想起現代的“市場調研”。原來六百年前的沈萬三,早已在用最樸素的方式分析供需關係。他悄悄打開投影儀,調出一張明代海上貿易路線圖——這是他出發前存在本地的資料。
“先生看這個。”他把屏幕轉向沈萬三。圖上用不同顏色標注著航線:紅色是絲綢之路,藍色是瓷器之路,每條線上都標著貨物種類和利潤估算。
沈萬三的眼睛亮了。他指尖劃過屏幕上的“馬六甲”:“這裡真能轉船去西洋?我派去的人總說找不到穩妥的航線。”
“不僅能去,”青林指著標注“胡椒”的節點,“從這裡裝胡椒回廣州,價格能翻五倍。”
沈萬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這圖哪來的?”
“家傳的‘生意經’。”青林含糊道,“祖上曾走南闖北,記下這些路數。”
那夜,沈萬三邀青林在船艙對飲。他說起自己幼時隨父從吳興遷居蘇州,從“拾廢鐵、販油鹽”做起,直到如今“田產遍布蘇鬆,商船通於四海”。“很多人說我有聚寶盆,”他灌下一杯酒,“哪有什麼盆?不過是知道‘物賤則買,物貴則賣’罷了。去年杭州澇災,米價漲到一石五錢,我卻從湖廣調了萬石糧,隻賣三錢——百姓念我的好,今年的蠶絲都願意低價賣給我。”
青林這才懂了。沈萬三的財富密碼,根本不是什麼法術,而是“流動”二字:讓絲綢從蘇州流到波斯,讓胡椒從南洋流到中原,讓錢在流動中生出更多錢。就像現代的金融市場,資金周轉越快,收益就越高。
蘇州城裡的“資本論”
船到蘇州時,沈萬三的新當鋪剛開張。青林跟著他去巡查,見賬房先生正給一個農婦放款。“糙米五石,月利三分,秋收時用新穀還。”先生在賬簿上記下,農婦千恩萬謝地抱著米走了。
“這利息不高嗎?”青林問。
“比地主的‘驢打滾’低多了。”沈萬三看著當鋪裡的貨架,“百姓春荒時缺糧,我借給他們;秋收時他們有糧了,再還我——既解了他們的急,我也能穩賺。若是逼得太狠,他們跑了,我連本錢都收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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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六百年前的“小額信貸”!青林想起現代的鄉村銀行,原來金融的本質從未變過:讓閒置的資源流動到需要的地方。
更讓青林驚訝的是沈萬三的“雇工製度”。在他的織坊裡,五十個織工按手藝好壞分成三檔:頭等織工每月能拿一兩銀子,比尋常作坊多出三成;若是織出的宋錦被選為貢品,還能得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