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墜入時空裂隙的最後一刻,聞到的是臭氧與青銅氧化的混合氣味。
水汽裹挾著鬆木的清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墨味,像被雨水泡開的硯台。
穿越者青林撐起身子,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塊巨大的青灰色岩石上。
岩石表麵光滑如鏡,隱約能看到鑿刻的痕跡,隻是被歲月磨得幾乎平了。
四周是濃密的樹林,陽光透過葉隙灑下,在地上織成晃動的光斑。
遠處傳來嘩嘩的水聲,像是有大河在奔流。
“這是哪兒?”青林摸了摸腰間,那個能顯示時空坐標的銀色裝置裂了道縫,屏幕上跳動著一行亂碼,最後定格在“唐元和五年”的字樣上。他記得自己設定的目標是北宋景佑二年的石鼓書院,沒想到時間錨點偏差了兩百多年。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岩石旁有一條被踩出來的小徑,蜿蜒通向水聲傳來的方向。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兩條大河在此交彙,河麵寬闊,波光粼粼,岸邊的平地上散落著幾間茅草屋,屋簷下掛著晾曬的漁網。
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老漢正在河邊補網,看見青林,手裡的木梭停了下來,渾濁的眼睛裡滿是警惕。“你是哪裡來的?穿的這般古怪。”老漢的口音帶著濃重的地方腔,但青林勉強能聽懂。
“我……迷路了。”青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合成纖維外套,這在全是麻布的唐代,確實像“古怪”的裝扮,“請問這裡是……”
“石鼓嘴。”老漢朝他身後的岩石努了努嘴,“那石頭像麵鼓,就叫石鼓。過了河就是衡州城。”
石鼓嘴。青林的心臟猛地一跳。資料裡說,石鼓書院的發源地,正是這湘水與蒸水交彙的石鼓嘴。唐代時這裡隻是個漁民歇腳的地方,誰能想到百年後會成為天下聞名的書院?
他沿著河岸慢慢走,打量著這片未來的書院遺址。除了那幾塊巨大的岩石和幾間茅草屋,看不到任何與“書院”相關的痕跡。有幾個孩童在岩石上追逐打鬨,他們的笑聲驚起了水邊的白鷺。
“小哥,要不要坐船?”一個搖著烏篷船的漁夫朝他喊,“五文錢送你到對岸。”
青林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沒有唐代的銅錢。他搖了搖頭,漁夫也不糾纏,唱著不知名的漁歌搖著船走遠了。
接下來的幾天,青林在石鼓嘴附近找了個山洞住下。白天他就坐在那塊巨大的石鼓上,看漁民捕魚,看商船往來,看夕陽把兩條河的交彙處染成金紅色。他試著和當地人搭話,慢慢知道了更多關於這裡的事——常有趕考的舉子路過此地,在石鼓上歇腳,有時候會拿出書卷讀上幾句,引得漁民和孩童圍攏來聽。
“前幾天還有個穿藍袍的先生,”補網的老漢告訴他,“在石頭上寫了好些字,說是‘石鼓’二字。可惜被昨天的大雨衝掉了。”
青林心裡一動。唐代的文人墨客常在此題詠,或許正是這些零星的文化痕跡,為後來的書院埋下了種子。就像一粒被風吹來的草籽,落在石縫裡,暫時沉寂著,卻在等待破土的時機。
這天清晨,青林被一陣讀書聲驚醒。他走出山洞,看見一個穿青色襴衫的年輕人正坐在石鼓上,手裡捧著一卷書,搖頭晃腦地讀著。幾個孩童蹲在旁邊,聽得入了迷。
“先生,您讀的是什麼呀?”一個梳著總角的孩子問。
年輕人放下書卷,笑著說:“這是孔夫子的話,教我們怎麼做人,怎麼做事。”他看了青林一眼,眼裡閃過一絲好奇,但沒多問,繼續給孩子們講書裡的故事。
青林站在不遠處,聽著那些穿越千年依然熟悉的道理,忽然覺得時空的距離變得模糊了。這個在唐代石鼓上讀書的年輕人不會知道,他腳下的這塊石頭,將來會成為無數讀書人向往的聖地;他更不會知道,有一個來自未來的人,正看著他為這片土地播撒文化的火種。
半個月後的一個雨夜,青林的時空裝置突然發出一陣微弱的震動。屏幕上的亂碼漸漸清晰,顯示出“北宋太平興國二年”的字樣。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將他卷入其中——再次落地時,雨還在下,但周圍的景象已經變了。
茅草屋變成了幾間像樣的瓦房,石鼓旁多了一圈木柵欄,上麵掛著塊簡陋的木牌,寫著“石鼓書舍”四個歪歪扭扭的字。一個穿灰色道袍的老者正站在屋簷下,看著雨幕裡的河水出神。
“道長,雨這麼大,還在看水啊?”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端著碗熱茶走出來,“先生們都在屋裡等著您講《論語》呢。”
老者接過茶碗,歎了口氣:“我在看這湘水,千百年流不儘,就像這學問,得一代代傳下去才好。”
青林的心猛地一跳。太平興國二年,正是史料記載中石鼓書舍正式建立的年份。這個老者,想必就是書舍的創辦人之一。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裝置自動為他換上了宋代的粗布長衫,倒省去了不少麻煩。他走上前,拱手道:“在下青林,自遠方來,聽聞此處有書舍,特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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