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沒停,陳岸站在家門口的屋簷下,手裡緊緊攥著那塊從海底撈上來的膠布。
海風一陣陣吹來,帶著鹹腥的氣息,褲腳早已被雨水浸濕。他低著頭,盯著手中這截發皺的邊角料,腦海裡亂作一團。
昨晚他獨自在碼頭補船,四周靜謐無聲,工具箱明明鎖得好好的,膠布就放在最上麵一層。
按理說根本不可能丟失,更沒人會拿走還帶到走私船上。除非...有人看見他在修船,甚至趁他離開時翻過他的東西。
他忽然想起洪叔那天在收購站敲鑰匙的樣子——慢條斯理,眼神卻像刀子般銳利。
“王麻子最近老往縣裡送空箱子。”
“上周三的鮑魚少了兩成。”
那天,正好是他修船的日子。
陳岸轉身進屋,將膠布攤在桌上,又翻出係統簽到記錄和交易賬本,一頁頁對照時間。手指在幾個日期間來回滑動。
王麻子說“送空箱”是前天上午,而他修船是在昨夜淩晨,中間隻隔了一晚。若有人趁著夜色動手腳,再把東西藏進冷庫...那所謂的“空箱子”,根本就不是空的,而是裝了不能見光的貨物。
他抓起外套便往外走。
收購站門口,王麻子正蹲在台階上抽煙,見陳岸來了,眼皮都沒抬一下。
“又有貨?”
“查點事。”陳岸從兜裡掏出一張蓋著紅章的協查函,“縣水產公司臨時抽檢,配合一下。”
王麻子眯著眼看了半天,慢悠悠地站起來:“你啥時候跟縣裡搭上線了?”
“現在不就搭上了?”
話音未落,洪叔從冷庫方向走來,手裡拎著保溫飯盒,像是剛巡完庫。他掃了眼陳岸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王麻子,沒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腰間的銅鑰匙串。
“開三號倉。”陳岸說。
王麻子臉色一變:“三號倉?那批‘海藻粉’還沒走流程呢,不能動!”
“流程我走完了。”陳岸把協查函往前一遞,“不信?可以打電話問問。”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洪叔默默抽出一把銅鑰匙,插入鎖孔。“哢噠”一聲,門開了。冷氣湧出,白霧繚繞。
三人走進去,貨箱整齊碼放在架子上,最上麵幾袋印著“飼料級海藻粉”,封口完好,表麵乾燥。洪叔彎腰拆開一袋,抓了把粉末聞了聞,點頭道:“沒錯,是這個。”
王麻子鬆了口氣:“這下滿意了吧?”
陳岸沒應聲,徑直走到第二層,掀開上麵兩袋。
往下一看,袋子破了。
一股腐臭味猛地衝出,嗆得人直往後退。
箱底壓著十幾條死魚,皮肉發黑,眼球渾濁,顯然已腐敗多日。有些還留著漁網勒痕,像是被強行塞進去壓扁的。
“這是什麼?”陳岸皺眉,“海藻粉還能摻死魚?”
王麻子乾笑兩聲:“哦...報廢品,準備拉去漚肥的,可能是工人圖省事先放這兒了。”
“漚肥放冷庫?”陳岸冷笑,“還放在標著‘海藻粉’的箱子裡?”
他不再多言,悄悄摸出褲兜裡的聲呐儀,貼著箱體底部掃了一下。儀器輕微震動...
有夾層。
他二話不說,從工具包抽出小撬棍,對著箱底用力一撬。木板裂開,露出一層油紙包裹的硬物。撕開一看,是一疊複印件,紙張受潮微軟,但字跡清晰。
抬頭寫著:南洋漁路專項漁業配額許可。
落款單位空白,但騎縫章痕跡仍在,顯然是從正式文件上裁下的。
備注欄有一行手寫小字:陳天豪先生優先調配。
陳岸心頭猛然一震。
這個名字他聽過,不止一次。港商,穿西裝,說話慢悠悠的,上個月來村裡談合作,還給孩子們發糖果。
最關鍵的是...他長得太像前世那個讓他加班至猝死的老板了。
他迅速將文件塞進防水袋,抬頭盯著王麻子:“這東西,誰讓你藏的?”
王麻子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突然大喊:“你們私闖國庫!這是國有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