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角的雨滴順著瓦當往下淌,連成串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坑窪。豆寶趴在窗邊,看雨絲斜斜地織著簾,把遠處的田埂暈成一片模糊的綠。
“發什麼呆呢?”娘端著剛蒸好的饅頭走進來,白胖的饅頭冒著熱氣,在窗玻璃上嗬出層白霧。豆寶伸手在霧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指尖的涼意讓她縮了縮手。
“娘,雨什麼時候停啊?”她回頭問,鼻尖蹭到娘的圍裙,沾了點麵粉,“李伯說今天要教我編麥秸辮的。”
娘笑著擦掉她鼻尖的麵粉:“等雲散了就停。先吃饅頭,剛出鍋的,就著你三婆送來的醃菜,香著呢。”
饅頭暄軟,咬一口能嘗到淡淡的麥香,配著醃菜的脆爽,豆寶吃得臉頰鼓鼓的。忽然聽見院門口有動靜,雨幕裡鑽進來個披蓑衣的身影,鬥笠上的水珠嘩啦啦往下掉。
“李伯!”豆寶丟下饅頭就跑出去,差點被門檻絆倒。李伯摘下雨笠,露出被雨水打濕的頭發,手裡還攥著捆麥秸,濕漉漉的麥秸帶著清新的草香。
“看我帶啥來了?”李伯把麥秸往廊下的竹筐裡一放,抹了把臉,“說好教你編麥秸辮,就不能誤了時辰。”
娘趕緊遞過乾毛巾:“這雨天還跑一趟,快進來烤烤火。”李伯擺擺手,從竹筐裡抽出幾根軟韌的麥秸,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不礙事,這點雨算啥。豆寶,過來,我教你編個小籃子。”
豆寶搬了小板凳湊過去,看李伯靈巧地把麥秸折來折去。金黃的麥秸在他手裡像活了似的,交叉、纏繞,很快就有了籃子的模樣。雨還在下,打在廊簷的鐵皮上劈啪響,廊下卻暖融融的,李伯的聲音混著雨聲,慢悠悠的:“編這個得有耐心,急了就會散……”
豆寶學得認真,手指被麥秸硌得有點疼,卻不肯停。編到籃底時,總也弄不平整,急得鼻尖冒汗。李伯伸手幫她調整:“你看,這根要壓在下麵,那根得翹起來,就像咱種麥子,哪根苗該埋深點,哪根該露點頭,都有講究。”
娘端來熱茶,給李伯和豆寶各遞了一杯。水汽氤氳裡,她看著廊下專注的一老一小,嘴角彎起笑意。雨珠順著廊簷滴落,在青石板上彙成細流,而簷下的暖,卻像剛出鍋的饅頭,紮實又綿長。
豆寶終於編好了個小小的麥秸籃,雖然歪歪扭扭,提手還歪向一邊,卻寶貝似的捧在手裡。李伯看了直點頭:“不錯不錯,比我頭回編的強多了。”
雨漸漸小了,天邊透出點亮來。李伯收拾好東西要走,豆寶把小籃子往他手裡塞:“李伯,給你裝煙絲用。”李伯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小心地收下:“好,我天天用著。”
看著李伯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儘頭,豆寶舉著自己的“作品”跑進屋裡,娘正把晾乾的麥粒收進陶罐,聽見動靜回頭看:“編得真好。”
豆寶把小籃子掛在牆上,忽然發現,雨天也沒那麼討厭。屋簷把風雨擋在外麵,屋裡有熱饅頭,廊下有耐心教她編籃子的李伯,連雨聲都變得好聽起來,像在哼著支溫柔的調子。
她摸了摸牆上的麥秸籃,心裡暖烘烘的。原來日子就像這簷下的暖,不用等晴天,也能悄悄藏在雨裡,藏在麥香裡,藏在每個人的笑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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