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邊的薔薇抽條了,嫩紅的新枝像小手似的,試探著往竹籬笆上抓。豆寶蹲在旁邊,用布條把枝條鬆鬆地綁在籬笆上,娘說這樣能讓它爬得更穩當。
“輕點綁,彆勒疼了它。”娘端著淘米水過來,往根部慢慢澆著,“這花跟人一樣,得順著性子來,強扭著就長歪了。”
淘米水混著碎米粒滲進土裡,引得幾隻螞蟻排著隊來搬。豆寶看著薔薇枝頂端的嫩芽,裹著層細絨毛,像剛出生的小貓爪子,心裡忽然軟乎乎的。這株薔薇是上個月從王嬸家分來的,王嬸說它叫“粉團”,春天開的花像堆在一起的小雲彩。
“沈爺爺說,等花開了,就教我做薔薇醬。”豆寶仰著臉跟娘說,指尖不小心碰掉了片新葉,心疼得直撇嘴。
娘笑著幫她把葉子撿起來,放在手心:“掉了也彆扔,晾乾了收起來,夏天泡水喝,能祛暑氣。”她指著籬笆儘頭,“你看李伯搭的竹架,都快伸到房簷了,就等薔薇爬上去呢。”
李伯的竹架搭得真巧,細竹條交叉著編成網,像給薔薇搭了座綠色的橋。豆寶想起那天李伯來搭架時,手裡的竹條在他膝頭彎出好看的弧度,他說:“這架得留著空當,既讓花能鑽過去,又得讓陽光照進來,跟過日子一樣,得有鬆有緊。”
正說著,沈爺爺拄著拐杖在廊下喊:“豆寶,過來幫我穿個線。”他手裡拿著個布荷包,是前兒從鎮上買的素麵布,要繡朵薔薇花當香囊。
豆寶跑過去,看著沈爺爺把絲線穿進針孔。他的手抖得厲害,穿了三次才穿上,卻不肯讓豆寶幫忙:“我年輕時繡過荷包給你奶奶,這點活還難不倒我。”
布荷包上的薔薇花漸漸有了模樣,淡粉色的花瓣層層疊疊,沈爺爺用金線勾了邊,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你奶奶最愛薔薇,”他縫著花瓣,聲音輕得像風,“說這花潑辣,不用人伺候,給點土就能活,像咱莊稼人。”
豆寶摸著荷包上凸起的針腳,忽然想起奶奶的照片——就擺在堂屋的相框裡,穿著藍布衫,頭發梳得光溜溜的,嘴角抿著笑,像朵安靜的薔薇。
傍晚時,石頭和丫蛋翻牆過來,手裡捧著個玻璃罐。“看我們摘的薔薇果!”丫蛋掀開蓋子,裡麵是些橙紅色的小果子,像縮小的蘋果,“王嬸說泡在糖水裡,能當蜜餞吃。”
石頭從兜裡掏出顆野草莓,往豆寶嘴裡塞:“這個更甜!剛從後山摘的。”
草莓的甜混著微酸,在舌尖炸開。豆寶看著竹籬笆上的薔薇枝,忽然發現有根枝條偷偷鑽出了竹架,正往房簷的方向伸,像在探索更廣闊的天空。
“等它爬到房簷,就能開得滿院都是香了。”娘端著剛蒸的南瓜餅出來,餅上撒著芝麻,香氣裹著晚風漫開來。
沈爺爺把繡好的荷包掛在薔薇枝上,淡粉色的布在綠葉間晃啊晃,像朵不會謝的花。“這香囊能驅蟲,”他笑著說,“等花爬滿架,蚊蟲就不敢來了。”
豆寶躺在院心的竹椅上,看著薔薇枝在暮色裡輕輕搖晃,聽著沈爺爺講奶奶種薔薇的故事,聽著娘和王嬸在灶房裡說笑,忽然覺得這院子像個被薔薇裹著的暖窩。那些抽條的枝、待放的芽、剛繡好的花,還有孩子們手裡的野果,都在悄悄告訴她:日子就該這樣,慢慢長,慢慢香,像薔薇爬滿牆,不慌不忙,卻把每個角落都染成春天的模樣。
夜裡起了點風,吹得薔薇枝“沙沙”響。豆寶躺在床上,仿佛能聽見枝條生長的聲音,細微卻堅定。她想起沈爺爺荷包上的薔薇,想起王嬸說的“粉團”花,忽然盼著明天快點亮——她要去看看,那根往房簷爬的枝條,是不是又長高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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