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硝煙散去時,李雲飛後頸的靈紋終於不再灼燒。
他望著掌心逐漸冷卻的青竹笛,指節微微發顫——剛才白芷殘魂穿透胸膛的瞬間,他分明觸到了那縷殘魂裡翻湧的不甘,像被沸水燙過的絲線,勒得人心口生疼。
"盟主!盟主!"
山腳下突然炸開此起彼伏的歡呼。
殘盟的弟子舉著火把衝上來,連滾帶爬地跪在李雲飛麵前,額頭幾乎貼到滿是焦土的地麵。
最前頭那個斷了左臂的漢子哭得聲音發啞:"九靈教的旗子倒了!
他們...他們帶著殘兵往北邊逃了!"
蘇媚的紗緞從他腰間滑下來,卻仍緊緊攥著他袖口。
她眼尾還沾著淚,偏要梗著脖子用指尖戳他胸口:"聽到沒?
你現在是整個萬象淵的救命菩薩。"話未說完,自己先笑了,梨渦裡還盛著沒擦淨的眼淚。
林詩音的劍尖垂在地上,劍穗被血浸透了也顧不上。
她蹲下來替李雲飛整理被扯亂的衣襟,手指碰到他後頸靈紋時頓了頓,抬頭時眼眶又紅了:"剛才靈紋爬到眉骨的時候,我以為..."身音突然哽住,連忙低頭用袖子擦他手背的血漬。
慕容雪始終沒說話。
她的金芒護甲不知何時收了,此刻正用指尖輕輕描摹李雲飛掌心的繭子。
那是練竹笛時磨出來的,每個繭都帶著常年握笛的弧度。
直到李雲飛偏頭看她,她才忽然踮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聲音輕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月光:"我阿兄說過,能護著在意的人走到最後的,才是真的英雄。"
遠處傳來細碎的嗚咽。
李雲飛抬頭望去,見幾個布衣百姓扶著老人往山上爬。
最前頭的姑娘穿著打補丁的藍布裙,懷裡還抱著個裹著破毯子的嬰孩——是前日在九靈教地牢裡救出來的林婉兒。
她遠遠看見李雲飛,突然跪下來,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恩人!
我們全家給您磕頭了!"
老王扶著老伴跟在後麵,手裡還攥著半塊硬餅——那是地牢裡最後一點口糧。
他渾濁的眼睛裡泛著水光,顫巍巍舉起餅:"這是...這是我家最後一點乾糧,您...您一定要收下!"
李雲飛喉結動了動,正要起身去扶,蘇媚已經搶先一步攙起林婉兒。
她把自己的珍珠抹額摘下來,塞到嬰孩手裡:"小娃娃戴這個才好看。"轉身時衝李雲飛挑眉,眼尾上挑的紅痣像團跳動的火:"咱們李盟主的功德,夠十裡八鄉的祠堂供三百年。"
林詩音悄悄扯了扯李雲飛衣角。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山腳下的萬象淵城正升起嫋嫋炊煙。
被九靈教燒毀的房屋前,百姓們正用斷梁支起臨時的灶,有婦人把最後半袋米分給鄰舍,孩童們追著撲蝶,連巷口的老黃狗都搖起了尾巴。
"天地清明了。"蘇青竹的聲音從竹笛裡傳來,帶著幾分感慨。
竹笛表麵的裂痕突然泛起幽光,一道形似眼睛的紋路沿著笛身蜿蜒而上,在笛尾的孔洞處凝成一點金芒,"這是九靈之主留在你靈紋裡的印記。
他用執念養了它二十年,如今倒成了鑰匙。"
"通往那裡的鑰匙?"李雲飛握緊竹笛,指腹蹭過那道裂痕。
竹笛突然發燙,像是在回應他的疑問。
"靈音源核。"蘇青竹的聲音低了些,"那是所有靈紋的源頭,也是...能徹底淨化執念的地方。"
山風掀起李雲飛額前的碎發。
他望著遠處漸次亮起的燈火,忽然笑了:"正好,有些債該清了。"
歸墟的聲音就是這時響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