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深處,火光搖曳,人皮燈籠在風中輕輕晃動,映出一張張扭曲的臉。
那焦黑身影立於殘陣中央,右手提燈,左手緊握半塊血玉,嘴角咧開似笑非笑。
“飛兒……我是你小姨……”
李雲飛渾身一震,青竹笛險些脫手。
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具仿佛從地獄爬出的軀體——皮膚焦枯如炭,眼窩深陷,唯獨左耳下方那顆淡褐色的淚痣,在火光下清晰可見。
那是母親生前常提起的標記:“婉兒妹妹左耳下有顆痣,像露珠掛在葉邊。”
可他還未邁步,林詩音已悄然上前,三指輕搭其腕脈,眉頭越皺越緊。
“經脈儘斷,真氣枯竭,五臟移位……她早就該死了。”林詩音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針,“現在支撐她活下來的,是體內的蠱蟲。它們代替心肺跳動,替血脈運行氣血——這是‘命牽絲’的變種,叫‘續魂蠶’。”
李雲飛呼吸一窒:“還能救?”
林詩音沒答,指尖微動,順著腕部經絡探向肩井穴,忽然瞳孔一縮:“腦中有異物!正在吞噬她的記憶海——是‘噬憶蝶’!一種能模擬宿主人格、竊取情感反饋的控心蠱。她剛才說的話……未必全是她自己想說的。”
話音未落,慕容雪也疾步而來,手中攥著一份泛黃卷宗,指尖微微發抖。
“找到了。”她嗓音輕顫,“二十年前青竹觀火災案失蹤人員登記簿——‘李婉兒’,女,十七歲,原為藥童,擅長辨毒製藥。家屬欄寫著:姐,李素心。”
她將卷宗上貼的照片與眼前女子對照,淚痣位置分毫不差。
“她沒騙你。”慕容雪眼眶泛紅,“她是真親姨。但這具身體……已經被彆人住進了腦子。”
空氣凝滯。
李雲飛雙拳緊握,指甲掐進掌心,喉嚨像被燒紅的鐵鉗夾住。
他娘臨終前隻留下一句模糊遺言:“彆回青竹觀……婉兒若活著,會告訴你一切。”
原來不是警告,是托孤。
可還不等他開口,蘇媚冷笑著走上前,紅綢如蛇般倏然卷出,纏上李婉兒手腕——
“嗤啦”一聲,皮膚竟裂開一道細縫,一條漆黑如墨的細線正緩緩蠕動,似要鑽入肌理深處!
“果然是傀儡!”蘇媚眼神淩厲如刀,“真正的親人,敢不敢讓我剖開這蠱,看看你心裡還剩多少自己的魂?”
四周寂靜,唯有燭火劈啪作響。
李婉兒緩緩抬頭,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抹蒼涼笑意。
她主動抬起那隻被紅綢束縛的手,任由黑線暴露在眾人眼前。
“剖吧。”她沙啞道,“我不怕死。我撐了二十年,就為了等一個人回來——等素心的孩子,親手揭開那晚的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
她目光轉向李雲飛,渾濁的眼底竟閃過一絲清明:“雲飛……你娘當年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用活人煉蠱、借命續壽的邪閣……他們稱它——蝶影閣。”
蘇媚冷笑漸收,眸光微動。
林詩音默默取出銀針包,指尖撫過七寸長針,低聲提醒:“若真要破蠱,必須在‘噬憶蝶’完成人格覆蓋前動手。否則,就算救回她的肉身,靈魂也早已湮滅。”
慕容雪咬唇,迅速鋪開隨身攜帶的醫案記錄本:“我已經調出青竹觀舊地圖,地下三層確有標注‘禁療室’,疑似蠱陣核心。但入口被多重機關封鎖,隻有持有血脈信物者才能開啟——比如,那半塊血玉。”
所有人的視線,最終落在李雲飛身上。
他站在破碎的命燈陣中央,腳邊是九具乾屍,頭頂是晃動的人臉燈罩。
風從地穴口灌下,吹動他額前亂發。
他緩緩蹲下,握住小姨那隻焦黑的手。
溫度冰冷,卻讓他心頭滾燙。
“你說我媽……想上報官府?”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什麼沉睡的東西。
李婉兒點頭,嘴唇微顫:“但她還沒來得及遞狀紙,觀裡就起了大火。所有人都說是意外……可我知道,那是滅口。她們抓了我,種下蠱,讓我看著你們一個個走進陷阱……而我,連哭都哭不出來。”
李雲飛閉上眼。
童年記憶碎片猛地翻湧——母親深夜啜泣,抱著一隻破損的青瓷藥罐喃喃自語:“不該信那盞燈的承諾……”;七歲那年,他在街頭被人圍毆,夢裡有個女人提著燈籠找他,喊著“雲飛快跑”,醒來卻發現枕頭濕了一大片……
原來不是夢。
是血親在用殘魂呼救。
他睜開眼時,眸色已變。
不再是混混的痞氣,也不是浪子的輕佻,而是郎中執刀前的決絕。
他抽出腰間銀針匣,取出最長那一根,寒光映著瞳孔。
“蘇媚,製住她,彆讓蠱蟲反噬。”
“林詩音,守她心脈,一旦氣息不穩立刻施針回陽。”
“慕容雪,準備好血玉驗證通道——等我拔出第一隻蠱,我們就殺進蝶影閣的老巢。”
他俯身,針尖抵上小姨手腕上的黑線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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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撐住。”
“這一針,我不隻是為你挑蟲。”
“我是替我媽,替你,替那些被做成‘命燈’的人——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