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積病逝的噩耗,如同臘月裡最凜冽的寒風,席卷了大唐的朝野,帶來了難以彌合的悲痛與一片權力真空的茫然。然而,在這片本該舉國同哀、共度時艱的肅穆氛圍中,那些此前如同鬼火般在暗處閃爍的流言,非但沒有因國喪而止息,反而像是尋得了新的、更肥沃的土壤,開始以更猖獗、更惡毒的形態滋生蔓延。
洛陽的酒肆茶樓裡,雖因國喪而不敢大肆喧嘩,但壓抑的低語卻比往日更加暗流洶湧。
“聽聞了嗎?李司空去得……唉,真是國之不幸!”一人搖頭歎息,麵露真誠的悲戚。
“何止是不幸!”旁邊立刻有人接口,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神秘感,“你們想想,李司空是何等人物?那是咱們大唐的軍神,是定海神針!他這一去,西域剛剛平定,遼東雖克而餘波未了……這節骨眼上,擎天玉柱就這麼倒了,你們不覺得……太巧了嗎?”
“巧?什麼意思?”
“嘿,‘周’者,圜也,全覆蓋之謂也。可這世間萬物,哪有真正能‘全’覆蓋的?陽極則陰生,盛極而衰,此乃天道!如今這‘周’字當頭,怕是……壓住了什麼東西,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李司空這般人物,或許就是被這過盛的‘陰’氣給……衝撞了!”
這番說辭,將李積之死與“周”字代表的“極盛”、“全覆蓋”等意象強行關聯,編織出一套“盛極招損”、“陰陽失衡”的詭異邏輯。這已不再是簡單的抱怨,而是帶有某種讖緯色彩的惡毒攻擊。
另一處,幾個看似讀書人模樣的聚集在角落裡,言辭則更為隱晦,卻也更加尖銳。
“《易》雲:‘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又雲:‘無平不陂,無往不複’。觀今之形勢,豈非暗合此象?某些名號,怕是……德不配位,以至天象示警,連折棟梁。”他們引經據典,將經典中的箴言與現實的災異、重臣隕落聯係起來,賦予流言以“學問”的外衣,使其更易在士人階層中傳播,也更具蠱惑力。
更有甚者,在更隱秘的渠道,開始流傳起一些聳人聽聞的“童謠”或“讖語”,詞句含糊卻指向明確,無一例外地將“周”與“災異”、“兵戈”、“重臣隕落”等不祥之兆緊緊捆綁。
這些借李積之死而發酵升級的流言,如同具備了生命一般,在悲慟與不安的空氣中瘋狂複製、變異。它們不再僅僅停留在市井,開始悄然滲透進一些中下層官吏的圈子,甚至在部分對武媚權勢膨脹心存不滿的勳貴舊族府邸中,也成了私下密談時心照不宣的話題。
一股無形的、針對“周”國公及其背後象征力量的輿論風暴,正借著國喪的悲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廣度,噬咬著帝國的肌體,也噬咬著深宮中那位權力巔峰者的神經。這不再是無根的猜測,而是演變成了一場有意識、有組織的輿論圍剿,其目的,直指武媚權力合法性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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