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冰涼的液體,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正正砸在我後頸裸露的皮膚上。
“呃!”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被扼住般的抽氣。
極度的寒冷順著那滴液體接觸的皮膚瞬間炸開,如同一條劇毒的冰蛇,沿著脊椎瘋狂向下遊竄,直衝尾椎,所過之處激起一片密集的雞皮疙瘩。
胃袋猛地一抽,酸液翻湧上喉嚨口,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時間仿佛凝固了。我像一尊被凍結在地板上的雕像,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致,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尖叫。
所有的感官被無限放大,聚焦在那一點冰涼上。
那滴液體並沒有滑落,它粘稠地、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吸附感,牢牢地貼在我的皮膚上,緩慢地、貪婪地釋放著寒意。
啪嗒。
又是一滴。
不偏不倚,再次砸中後頸,幾乎覆蓋在前一滴的位置上。那冰冷的觸感和刺鼻的腥氣加倍襲來。
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剛剛升起的、一絲虛弱的僥幸。結束了?不!它根本沒走!它隻是在上麵。
我猛地抬起頭,動作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僵硬而顯得極其生硬、迅猛,幾乎能聽到頸椎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視線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牽引,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絕望,直直投向頭頂那片幽暗的天花板。
老舊的白熾燈燈罩早已落滿灰塵,在窗外微弱光線的映照下,隻能勾勒出一個模糊的、灰撲撲的圓形輪廓。
燈罩周圍的天花板,是更深的、吞噬光線的黑暗。
就在那片濃墨般的黑暗裡,緊貼著天花板,有一個……東西。
它像一塊巨大的、不規則的汙漬,又像一團被無形力量強行摁在天花板上的、扭曲的陰影。
邊緣模糊,仿佛還在極其緩慢地蠕動、擴散,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又隱隱透出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質感。
我看不清細節,隻能勉強分辨出那似乎是一個人的輪廓?
四肢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方式扭曲著,如同被暴力折斷的玩偶肢體,緊緊吸附在冰冷的天花板上。
軀乾部分則像一灘被拍扁的爛泥,被重力拉拽著向下垂墜,卻又被某種詭異的力量牢牢固定。
最清晰的是頭部的位置。
那團陰影的“頭部”,離我最近。它沒有低垂,而是……以一個完全倒置的角度,“貼”在天花板上。臉,正對著下方!正對著我!
那張“臉”完全隱沒在濃重的黑暗裡,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深不可測的黑色凹陷。
沒有五官的細節,沒有光線的反射,隻有純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然而,就是這片黑暗,卻仿佛擁有實質的視線,冰冷、粘稠、帶著一種非人的惡毒,穿透了空間的距離,牢牢地鎖定在我身上!
我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心臟仿佛被一隻冰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又在下一秒以近乎爆裂的速度瘋狂搏動,每一次撞擊都帶來窒息般的劇痛。
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皮膚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無法控製地痙攣、顫抖。
天花板……那東西……倒吊著!
一股無法抑製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胃裡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衝擊著喉嚨。
我死死咬住牙關,齒縫間發出咯咯的摩擦聲,口腔裡彌漫開濃重的鐵鏽味——那是咬破嘴唇的血。
“滴答……”
又一滴粘稠冰涼的液體,從那張倒吊著的、黑暗麵孔的下方位置——也許是下巴?也許是脖子斷裂處?——分離出來,掙脫了重力的束縛,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緩慢,垂直墜落。
這一次,它沒有落在我身上。
它穿過我眼前不足半尺的空氣,帶著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鏽腥味,“啪”地一聲,砸落在我麵前的地板上。
聲音不大,卻如同喪鐘在我耳邊敲響。
幽暗的光線下,那滴液體在地板深色的木紋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的、近乎黑色的濕痕。
是血!
暗紅到發黑的血!
這個認知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燙進我的大腦深處!
“呃啊……”一聲破碎的、不成調的低吟從我喉嚨深處擠出,帶著瀕死的絕望。
跑!必須跑!離開這裡!離開這間屋子!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爆發,瞬間壓倒了所有僵硬的恐懼。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四肢猛地爆發出最後殘存的力量!
“嗬——!”
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手腳並用地從冰冷的地板上彈了起來!身體因為劇烈的動作而失去平衡,踉蹌著向門口的方向撲去。
膝蓋撞到了翻倒的椅腿,劇痛襲來,但我根本顧不上。
視線被巨大的恐懼扭曲,房間裡的一切都變成了模糊晃動的鬼影。
隻有那扇通往客廳的門,在黑暗中顯出一個長方形的、微弱的輪廓,那是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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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連滾帶爬!
我幾乎是撲到了門邊,汗濕冰冷的手掌猛地抓住冰冷的金屬門把手!
金屬的冰冷觸感透過掌心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短暫的清醒。
擰!擰開它!衝出去!
手腕用儘全力向下一壓!
紋絲不動。
門把手……像是焊死在了門框上,冰冷而堅硬,沒有任何轉動的跡象。
怎麼可能?!我睡前明明沒有反鎖!這扇老舊的木門,鎖舌早就鬆動了,就算反鎖,用力一撞也能撞開。
恐懼瞬間轉化為一股狂暴的蠻力,我像瘋了一樣,用肩膀狠狠撞向厚重的木門。
“砰!!!”
沉悶的巨響在死寂的房間裡炸開!木門劇烈地震顫了一下,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肩膀劇痛,半邊身體都麻了。
門……紋絲未動!
它像一堵澆築在門框裡的鐵牆,冰冷、堅固、不可撼動!
“不!不!開門!開門啊!!!”絕望的嘶吼從我喉嚨裡爆發出來,帶著哭腔,帶著徹底的崩潰。
我瘋狂地擰動門把手,用拳頭砸,用腳踹!指甲在粗糙的木門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砰!砰!砰!”
每一次撞擊都換來沉悶的回響和身體更劇烈的疼痛。
門,如同通往地獄的閘口,牢牢地關閉著,將我囚禁在這個充斥著天花板倒影和血腥氣息的絕境裡。
力氣在徒勞的掙紮中迅速流失。肩膀和手臂因為劇烈的撞擊而麻木、刺痛。
狂亂的心跳撞擊著胸腔,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眩暈和窒息感。
汗水混合著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模糊了視線,鹹澀地流進嘴裡。
終於,我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身體軟軟地順著冰冷的門板滑落下來,癱坐在門檻邊。
後背緊緊貼著那扇打不開的門,仿佛那是唯一能提供一點點虛假安全感的依靠。
我像一條擱淺在岸上、瀕死的魚,張著嘴,胸膛劇烈起伏,發出拉風箱般粗重而破碎的喘息。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天花板那股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鏽腥味。
房間裡,隻剩下我這絕望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