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裡的惡臭濃得化不開,像實質的黏液糊在口鼻上。
王強篩糠似的抖著,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死死盯著我身後的黑暗角落,嘴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剛才的凶狠蕩然無存,隻剩下來自骨髓的恐懼。
“它……它來了……找我了……一直……一直跟著……”他語無倫次,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高大的身軀蜷縮起來,像隻被踩爛的蟲子。
我後背緊貼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
順著他驚恐的目光望去,手電光束顫抖地掃過地窖角落那堆爛麻袋。
麻袋本身並無異樣,但麻袋後麵的陰影,似乎比彆處更濃重一些,並且在緩緩蠕動,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那股垃圾場的腐爛甜腥味,正是從那裡彌漫出來的。
陰風在地窖裡打著旋,吹起地上的灰塵,發出低低的嗚咽。
刮撓硬物的聲音變得更清晰了,悉悉索索,仿佛有無數隻指甲在同時摳撓水泥地。
“是……是周小兵……他……他回來了……”王強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劈叉,充滿絕望,“還有……還有其他人……他們都來了!彆過來!彆過來!”
周小兵,那個日記本的主人。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難道“學垢”不僅僅是抽象的穢氣,它真的能聚合那些受害者的怨念?
就在這時,那濃重的陰影猛地向前一湧,像潑出的墨汁,瞬間吞沒了王強腳下的地麵。
王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倒在地,朝著陰影深處滑去。
他雙手死死摳著地麵,指甲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留下幾道帶血的痕跡。
“救命!救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他朝我伸出手,臉上涕淚橫流,寫滿了最原始的求生欲。
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救他?這個作惡多端、甚至將惡行記賬的人?可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被拖走……
口袋裡的穢骨震動得愈發劇烈,冰寒刺骨。
銅鈴在我緊握的手心裡也被捂得溫熱。
老張頭的話在耳邊響起:它專吃人渣。
就在這猶豫的刹那,陰影中猛地探出幾條模糊的、像是用汙穢淤泥構成的觸手般的東西,纏住了王強的腳踝、腰部,猛地將他往更深的黑暗裡拽去。
王強的慘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捂住口鼻的、沉悶的窒息聲。
他的眼睛凸出,布滿血絲,絕望地看向我,然後,整個人被徹底拖入了那片蠕動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地窖裡瞬間安靜下來。
隻有陰風還在吹拂,惡臭依舊濃鬱。
那團吞噬了王強的陰影緩緩收縮,退回角落,但似乎比之前更凝實了一些。
我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冷汗浸透了校服,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死了?王強就這麼……被“它”拖走了?下一個,真的輪到我了?
恐懼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我連滾爬爬地衝上台階,逃離了這個如同地獄入口的地窖。
重新回到廢墟間的天光下,雖然依舊是黃昏的晦暗,卻讓我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我癱坐在一塊斷牆上,大口喘著氣,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
王強臨死前的慘狀和那雙絕望的眼睛,在我腦海裡反複播放。還有他喊出的那個名字——周小兵。
周小兵的怨念,是“學垢”的一部分。
那李建和趙峰呢?他們是否也和王強一樣,被“它”盯上,甚至已經遭遇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