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民城的二十三國格局,本就是無數戰爭吞並的結果。百年前這裡尚有四十個凡國,曆經血火洗禮,才剩下如今的二十三個。百年平靜如同一層薄冰,終究被遼原國與燕雲國的衝突撞碎。
遼原國的王帳內,牛油燭火跳動著,映照著國主阿爾達黝黑的臉龐。他身著繡著金鷹圖案的皮袍,手中銀碗裡的馬奶酒泛著泡沫,卻遲遲沒有飲下。帳外,五十名修士正盤膝打坐,結丹期修士的靈力波動如同悶雷,而坐在最上首的元嬰大能,周身氣息凝如實質,連燭火都不敢在他身側晃動。
“修士大能們,我敬你們一杯。”阿爾達端著銀碗,微微躬身。他身後的幾位大臣也連忙舉杯,腰彎得更低——為了請這些修士出手,遼原國幾乎掏空了國庫,將百年來收集的靈草、靈花悉數奉上。那些在凡人眼中隻是好看的花草,在修士看來卻是修煉的珍寶,尤其是一株三百年份的“凝露草”,據說能助結丹期修士穩固境界,光是這株草,就耗費了遼原國三個浩特的牛羊。
但阿爾達覺得值。燕雲國的火器越來越厲害,去年邊境衝突中,神機營的火銃隊一次齊射,就放倒了他兩百名最精銳的騎兵。若不請修士相助,彆說吞並燕雲國,怕是再過十年,連草原都要被對方的鐵蹄踏平。
他捧著銀碗,挨個向修士敬酒。結丹期修士們大多閉著眼,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眼前的凡國國主不過是空氣。阿爾達的拳頭在袖中攥緊,臉上卻依舊掛著笑容——他知道,請這些“上仙”出手,就得放下身段,哪怕對方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
直到走到上首的元嬰大能麵前,阿爾達才停下腳步。這位修士身著紫袍,麵容枯槁,發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灰霧,正是號稱“通天仙尊”的元嬰後期修士。這名號在兆民城的低階修士圈裡如雷貫耳,傳聞他曾一怒之下移起百丈巨山,將一個不服管教的山寨砸成平地。
“仙尊,晚輩敬您。”阿爾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銀碗舉過頭頂。
通天仙尊終於睜開眼,他的瞳孔呈灰白色,仿佛能看透人心。“不必多禮。”他的聲音沙啞如磨砂,“我等修士既應了你的請求,自然會履約。”
阿爾達心中一喜,剛要說話,卻聽對方繼續道:“不過,你需記好——攻下燕雲國後,境內所有的靈礦場,包括鍛鐵城的鐵礦脈,都必須由我們接收。”
“這……”阿爾達臉色微變。燕雲國的鐵礦是其鍛造火器的根基,也是他最想得到的資源。但看著通天仙尊灰白色的瞳孔,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是!仙尊放心,隻要能拿下燕雲國,靈礦場全歸仙尊處置!”
“很好。”通天仙尊微微頷首,重新閉上眼,“下去吧。明天一早啟程,三天之內,必破燕雲國。”
最後幾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帳內的燭火猛地一暗,連空氣都仿佛被凍結。阿爾達隻覺得胸口一悶,連忙躬身退下,直到走出王帳,才敢大口喘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國主,這老怪物太囂張了!”身後的大臣忍不住道,“靈礦場要是給了他們,我們攻下燕雲國還有什麼意義?”
阿爾達望著草原上的月亮,沉默片刻後道:“等滅了燕雲國,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修士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隻要他們敢踏入燕雲國的土地,就彆怪我用‘那個東西’招待他們。”
大臣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去年從西域商隊手中買來的“爆炎符”,雖然隻有三張,卻據說是某位修士煉製失敗的作品,威力足以炸塌一座城樓。若是用得好,未必不能給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一個教訓。
王帳內,通天仙尊聽著帳外的腳步聲遠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指尖彈出一縷灰霧,落在身前的矮幾上,瞬間化作一株凝露草。“凡人心思,果然齷齪。”他低聲自語,“不過也好,正好借你們的手,清理掉燕雲國那些礙事的火器,省得我們動手。”
旁邊的結丹期修士連忙附和:“仙尊英明。等拿到靈礦場,我們就能提煉出‘玄鐵精’,到時候獻給鬼靈宗,說不定能換個進入宗門修煉的名額。”
通天仙尊不置可否,重新閉上眼。在他看來,凡國的戰爭不過是修士博弈的棋盤,燕雲國、遼原國,都隻是棋子而已。至於那所謂的火器,在元嬰修士的神通麵前,不過是些小孩子的玩具。
燕雲國的夜晚靜得可怕。往日喧鬨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巡城士兵的甲胄聲在巷弄間回蕩。城牆根下,幾輛馬車正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往外趕,車簾縫隙裡露出富家子弟驚慌的臉,這些有錢有門路的早已收拾好細軟,隻想逃離這座即將被戰火吞噬的城池。
客棧二樓的窗內,流螢望著空蕩蕩的街道,皺眉道:“凡人戰爭就是麻煩,遼原國那邊有修士幫忙,燕雲國怕是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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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趴在窗邊,看著城門口那些相擁而泣的百姓,小聲道:“流螢姐姐,要不我們幫幫他們吧?”
“彆鬨。”流螢敲了敲她的額頭,“師尊說過,不許插手凡國的事,這是規矩。”
“可滅國就會死很多人啊。”景初的聲音帶著急意,“我們不是插手戰爭,是救那些無辜的人,這不一樣的。”
流螢一愣,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能轟碎山嶽,能撕裂罡氣,此刻卻對著凡人間的苦難猶豫不決。是啊,她們或許改變不了戰爭的結局,卻能救下那些在戰火中掙紮的性命。
“唉,真是怕了你了。”流螢無奈地歎氣,指尖的雷紋悄然亮起,“就陪你胡鬨這一次,要是被師尊知道……”
“不會的!”景初立刻笑起來,眼睛在夜色裡亮晶晶的,“我們隻救人,不打架,爹爹不會說的。”
窗外的月光灑在街道上,映出兩個悄然躍出客棧的身影。她們不知道,這看似簡單的決定,將會把她們卷入一場遠超想象的風波之中。
燕雲國皇宮的內殿,燭火搖曳,映著唐淵鬢邊新增的白發。他枯坐案前,看著鋪開的輿圖,手指在陰山關的位置反複摩挲,指腹的薄繭幾乎要磨破輿圖上的墨跡。
“父皇……父皇……”
珠簾輕響,一身素裙的唐嫣儀快步走進來,裙擺掃過地麵,帶起細碎的風聲。這位十八歲的公主眼眶通紅,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糕點——那是今早她給父皇送的,如今糕點已涼,父皇卻一口未動。
唐淵抬頭,看著女兒焦急的模樣,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長歎:“嫣儀啊,今晚你就走吧。”
“父皇,我不走!”唐嫣儀撲到案前,抓住他的衣袖,“女兒去找修士幫忙,就算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請他們來守陰山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