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下班哨聲尖銳地響起，穿透了廁所汙濁的空氣。
阿斌掙紮著想爬起來，但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讓他一次次失敗。他感覺自己的肋骨可能真的斷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嘴裡充滿了血腥味，臉頰高高腫起，視線有些模糊。
就在這時，王德發罵罵咧咧地衝進了廁所：“阿斌！你他媽掉坑裡了？墨哥讓我來找你……我操！”
他看到躺在地上、渾身臟汙、鼻青臉腫的阿斌，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怎麼回事？誰乾的？！”
阿斌看到王德發，如同看到了親人，積壓的恐懼、委屈和疼痛瞬間爆發出來，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斷斷續續地哽咽道：“是……是山魈……他們……搶……搶了我的業績單……”
“山魈？！b組那個雜碎！”王德發瞬間怒火中燒，眼睛都紅了，“他媽的反了天了！敢動我們的人！走！找墨哥！找他們算賬去！”
他試圖扶起阿斌，但阿斌卻驚恐地抓住他的胳膊，拚命搖頭：“不……不行！不能告訴墨哥！山魈說……說了，要是說出去，就……就把我扔進水牢……德發哥，求求你，彆告訴墨哥……我……我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已經被徹底嚇破了膽，水牢的威脅比剛才的毆打更讓他恐懼。那是一個真正能讓人發瘋、甚至死亡的地方。
王德看著阿斌這副淒慘又懦弱的樣子，又是氣憤又是無奈，他跺了跺腳：“你……你他媽……算了！先回去再說！”
他半扶半抱地將幾乎無法行走的阿斌架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出廁所。
當他們回到工區角落時，林墨和李靜已經收拾好東西，正在等待。看到阿斌這副模樣，林墨的瞳孔驟然收縮，李靜的眼神也瞬間冷了下來。
“怎麼回事？”林墨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王德發怒氣衝衝地將事情經過快速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山魈搶走業績單和威脅阿斌不準告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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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斌低著頭，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不敢看林墨的眼睛，隻是帶著哭腔重複：“墨哥……對……對不起……我……我沒用……業績……被他們搶走了……你彆管了……我……我認栽……”
林墨沒有說話，他走到阿斌麵前，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臉上的傷勢，又輕輕按了按他的肋骨部位，阿斌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肋骨可能骨裂了。”林墨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熟悉他的人才能聽出那平靜下蘊含的風暴。他轉向王德發，“德發，扶他回去，用冷水毛巾敷一下傷處。我去找強哥。”
“找強哥？”阿斌猛地抬起頭，臉上充滿了驚恐，“不！墨哥！不能去！山魈他們會……”
“閉嘴。”林墨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直視著阿斌充滿恐懼的雙眼，“阿斌，你給我記住。在這裡，忍氣吞聲，換不來安全，隻會換來變本加厲的欺淩。今天他們能搶你業績，明天就敢要你的命。”
他的話語，像重錘一樣敲在阿斌心上。
“可是……水牢……”
“水牢？”林墨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弧度，“如果他們有理，我們自然認罰。但如果他們沒理……”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中的決絕和寒意，讓阿斌和王德發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李靜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的目光落在林墨那看似平靜卻暗流洶湧的側臉上，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微光。
“德發，照看好他。”林墨最後吩咐了一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廉價的、沾染了工區塵土的襯衫，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那棟代表著權力和秩序的辦公樓，邁步而去。
他的步伐穩定而堅定，背影在工區慘白的燈光下拉得很長。
這一次，他不再是去接受賞識或任務。
他是去，討一個說法。
也是去，進行一次試探。
試探強哥所謂的“賞識”和“規矩”，究竟有多少分量。
試探在這座人間地獄裡，是否還存在一絲可供利用的、名為“公正”的縫隙。
廁所衝突，搶走的不僅僅是一張價值二十萬的業績單，更是對林墨權威和底線的公然挑釁。這場衝突，將如同一根導火索，徹底點燃a組與b組，乃至其背後勢力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
深淵的暗流，因為這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毆打和搶劫，開始加速湧動。而林墨，正主動走向這漩渦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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