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賢閣”內的推杯換盞,看似熱烈,實則暗藏機鋒。肥膘關於“娛樂部”那粗俗而殘忍的議論,像一根毒刺紮進林墨的耳膜,更紮進他的心裡。他強迫自己將翻湧的焦慮和憤怒死死壓住,化作臉上略顯拘謹、認真傾聽的表情,仿佛一個剛進城的鄉下小子,對大佬們的“高談闊論”隻有敬畏和學習的份。
他小口抿著酒,筷子也隻夾離自己最近的菜,目光大多數時間落在自己麵前的杯盤上,偶爾抬起,也帶著恰到好處的新奇和謙卑,快速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表情、動作,以及他們言語間不經意流露出的信息。
強哥對肥膘關於“娛樂部”的粗俗話題並未製止,隻是嘴角掛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偶爾和旁邊的陸先生低聲交談兩句。陸先生則始終保持著儒雅的微笑,但林墨注意到,當肥膘提到“坤哥”時,陸先生扶眼鏡框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
就在肥膘嚷嚷著要胡隊長再講講“馴服”烈馬的細節,氣氛被一種病態的猥瑣和期待所籠罩時,餐廳那扇厚重的實木門,被人從外麵無聲地推開了。
沒有敲門,沒有通報。
仿佛一股無形的寒流瞬間湧入,原本喧鬨的餐桌驟然安靜下來,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舉到一半的酒杯,伸向菜盤的筷子,張開的嘴巴,都定格在了原地。
林墨的心臟猛地一縮,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麵對頂級掠食者的警覺,讓他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他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門口。
一個男人站在那裡。
他看起來四十多歲,或許更年長一些,身材並不高大,甚至有些清瘦,穿著簡單的深色立領中山裝,腳下是一雙老式的布鞋。打扮樸素得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但他的眼神。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幽暗,平靜,沒有任何波瀾,卻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線和聲音。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動作,卻讓整張桌子上這些平日裡在豬仔麵前如同凶神惡煞的頭目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強哥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幾乎是觸電般從主位上彈起,臉上那點江湖大佬的隨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卑微的恭敬,他微微躬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坤哥!您怎麼過來了?快請上座!”
坤哥!
這個名字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林墨腦海中炸響。這就是“凱盛”園區真正的掌控者,那個隱藏在層層迷霧之後,決定著這裡所有人命運的神秘存在!妹妹林雪最終的失蹤,很可能就與這個人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林墨感到自己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冷卻了,他強行控製著呼吸和心跳,和其他人一樣,迅速站起身,垂下目光,做出恭敬的姿態,但眼角的餘光,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死死鎖定在坤哥身上。
坤哥沒有理會強哥的殷勤,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餐桌上的每一個人。那目光掠過肥膘時,肥膘那龐大的身軀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一下,額頭上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掠過胡隊長時,胡隊長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掠過陸先生時,陸先生微微頷首,姿態謙恭。
最後,那目光落在了林墨身上。
一瞬間,林墨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去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x光下,從外到裡被看了個通透。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寒意。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藏在鞋底夾層裡的si卡,都在那目光下微微發燙。
他強迫自己穩住,保持著微微躬身、目光下垂的姿態,臉上努力維持著因為大人物的突然降臨而產生的、適當的惶恐和緊張。
坤哥的目光在林墨身上停留了大約兩三秒。這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隻是短暫的一瞥,但對於身處目光中心的林墨而言,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然後,坤哥移開了目光,仿佛林墨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背景板。他緩步走向主位,強哥早已識趣地讓開了位置,恭敬地站在一旁。
坤哥在主位坐下,姿態很放鬆,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更加沉重地籠罩了整個房間。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桌上的酒菜,隻是用指尖輕輕敲擊著光潔的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聲都仿佛敲在眾人的心尖上。
沒人敢坐下,也沒人敢開口。空氣凝固得如同水泥。
過了足足一分鐘,坤哥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高,略帶沙啞,語速平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瘋狗的事,處理乾淨了?”
這句話是問強哥的。
強哥連忙上前半步,躬身回答:“坤哥,已經按規矩處理了。水牢,頂格。他手下的幾個核心,也清理了。a組這邊,現在由陳默暫時負責,業績還算穩定。”
坤哥的目光再次掃過林墨,這次隻是淡淡一瞥,隨即對強哥說道:“規矩立起來,不是擺設。壞了規矩的人,就要付出代價。你管著a區,心裡要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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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坤哥,我明白!”強哥連連點頭。
坤哥的視線轉向肥膘:“膘子,c區最近,‘外部賬款’回收率,低了。”
肥膘渾身一顫,臉上的橫肉都在抖動,他抹了把冷汗,結結巴巴地解釋:“坤哥……最近……最近那邊指國內)風聲確實緊,好多‘豬’警覺性高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