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用閃光燈!”李教授壓低聲音提醒。
林溪趕緊關掉相機的自動閃光,手指在快門上懸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成年朱鹮的羽毛在夕陽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靠近尾羽的地方沾了些泥點,反倒添了幾分生動。
它們的腿又細又長,鮮紅的腳爪陷在軟泥裡,像插在琥珀裡的紅珊瑚。
幼鳥的羽毛是淺灰色的,隻有翅尖泛著淡淡的白,啄魚時沒站穩,晃了晃腦袋才穩住身形,惹得兩隻成年朱鹮同時側過頭,像是在低聲安撫。
“你看它們的眼睛,”王教授湊近李教授的耳朵,聲音輕得像耳語,“瞳孔是深色的,周圍有一圈紅色的裸皮,這是朱鹮特有的麵部特征。”
他手裡的鉛筆在筆記本上飛快移動,把朱鹮低頭啄食的姿態勾勒下來,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在寂靜的濕地裡格外清晰。
三叔蹲在蘆葦叢裡,用手撥開擋眼的穗子,忽然朝張凡比劃了個手勢——右前方的水渠邊,有片被風刮倒的蘆葦,正好能看得更清楚。
隨即張凡也向幾人都比了比手勢。
幾人也是發現了那個好地方,一前一後挪過去,褲腿蹭過葦稈,帶起一串細碎的蘆花。
幼鳥似乎吃飽了,展開翅膀在淺灘上空盤旋了半圈,翅膀拍打空氣的聲音像風吹過薄紙。
它突然朝著眾人的方向飛來,林溪嚇得趕緊縮回蘆葦叢後,卻見幼鳥在離他們十米遠的地方停住,落在一截橫臥水麵的枯葦莖上,歪著頭打量著蘆葦叢,紅色的喉囊微微鼓動,像是在好奇地哼唧。
陽光穿過它半透明的初級飛羽,能看到羽軸上細細的紋路,像用銀絲繡出來的。
它低頭用喙梳理胸前的羽毛,動作笨拙又認真,幾片灰色的絨羽飄落下來,悠悠地落在水麵上,蕩開一圈圈漣漪。
“太近了……”林溪捂著嘴,眼淚又湧了上來,這次是笑著的。
相機屏幕裡,幼鳥的眼睛像裹著水汽的黑琉璃,連眼瞼上細小的鱗片都看得清清楚楚。
成年朱鹮突然發出一聲清亮的啼鳴,幼鳥立刻撲棱著翅膀飛回去,落在母鳥身邊。
三隻朱鹮排成一列,慢慢往蘆葦深處走去,長長的喙時不時插進水裡,濺起細小的水花。
夕陽把它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泛著紅光的水麵上,像三朵移動的白蓮。
眾人站在蘆葦叢裡,直到朱鹮的身影被濃密的葦稈遮住,才敢輕輕舒口氣。
林溪翻看相機裡的照片,手指劃過屏幕上朱鹮紅色的翅羽:“我要把這些照片洗出來,貼在研究室最顯眼的地方。”
李教授的筆記本上畫滿了速寫,從朱鹮站立的姿態到喙的弧度,都標注得清清楚楚:“這是我見過最活躍的朱鹮種群,說明它們在這裡覓食很安心。”
王教授補充道:“這片淺灘的水質清澈,水裡的小魚和螺類數量也多,正好滿足朱鹮的食性需求。”
張凡望著朱鹮消失的方向,夕陽已經沉到蘆葦蕩後麵,天邊隻剩最後一抹粉紫色的霞光。
他想起爺爺說的“敬著自然”,此刻才算真正明白——所謂敬畏,不是遠遠觀望的膽怯,而是像這樣,懂得保持距離的溫柔。
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該搭帳篷了。明天早起,說不定還能看到它們晨飛呢。”
這一晚,林溪的帳篷裡總亮著微光。
她把相機裡的照片翻來覆去地看,朱鹮展翅的紅羽、幼鳥歪頭的憨態、夕陽下泛光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