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號”的船舷切開霧層時，涼風吹得帆布微微作響，帶著深秋特有的清冽，裹著鹹濕的海腥味往人衣領裡鑽。
小峰靠在船舷欄杆上，手裡轉著個撿來的海螺，船員服的拉鏈拉到頂，卻舍不得進船艙。
他的目光正被船邊的霧景勾著，隻見乳白色的霧氣像柔軟的棉絮，貼在海麵上緩緩流動，偶爾有幾縷被風卷起來，掠過甲板，落在張毅的發梢，很快又化作細小的水珠，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鑽。
“這霧看著軟乎乎的，摸起來卻涼絲絲的。”
張毅抬手抹了把臉，指尖觸到一片濕潤，他抬頭望向遠處。
“破浪號”的影子在霧裡隻剩個模糊的輪廓，像被墨暈開的剪影。
船身周圍的霧氣似乎更濃些，像給船裹了層輕紗。
“我爸開船還是穩的，這麼大的霧，都沒偏航向。”
小六子從駕駛艙探出頭，手裡拿著航海圖，筆尖在指定位置圈了個圈：“平哥，按當前航速，咱們還得走兩個小時才能到指定海域，現在海麵溫度十一度，風級三級，霧濃度每十分鐘降百分之五，等咱們到地方，霧應該就全散了。”
張凡握著船舷邊的欄杆，目光穿過前方的霧層，能隱約看見海水的顏色。
不再是霧裡的灰蒙，而是透著點深青，像被墨染過的綢緞，隨著船身晃動，泛著細微的波紋。
涼風從船首吹過來，掀起他額前的碎發，他伸手按了按衣領，轉頭對甲板上的三人笑：“不急，這深秋的海上難得有這麼好的霧景，咱們慢慢走，好好看看。”
這話正合小峰的意，他立刻湊到船舷邊，把海螺貼在耳邊，聽著裡麵傳來的“嗚嗚”聲，像海風的回音：“凡哥，你看那邊！霧氣裡好像有海鳥！”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霧層中閃過幾個灰色的小影子，翅膀劃破霧氣，留下幾道轉瞬即逝的痕跡，緊接著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在空曠的海上格外清亮。
張毅掏出手機，想拍下這畫麵，卻隻拍到一片朦朧的霧色，忍不住笑：“這霧倒成了最好的濾鏡，拍出來像畫似的。”
小六子也從駕駛艙走出來，靠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的霧景：“我還是第一次在深秋出海看霧，以前總覺得冬天的海太冷，沒想到霧天這麼有意思。”
張凡走到他身邊，指著霧層與海麵交界的地方：“你看，那霧貼近海麵的地方，顏色要淺些，像牛奶倒在海上，等會兒太陽出來，這景象就沒了。”
話音剛落，小峰突然指著東邊喊：“快看！有光！”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霧層的縫隙裡，透出一點橘紅色的亮，像有人在霧幕後麵點了團火。
那光亮越來越強，慢慢把周圍的霧氣染成淡粉、橘黃，原本乳白的霧團像是被染上了顏料，變得鮮活起來。
涼風似乎也柔和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往衣領裡鑽，反而帶著點陽光的暖意，拂在臉上格外舒服。
“太陽要出來了！”
小峰興奮地掏出相機，鏡頭對準東邊，“我要把這霧裡出太陽的樣子拍下來，回去給我姐看，讓她知道海上的秋天有多好看！”
他剛按下快門，就見東邊的霧層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金色的陽光像瀑布似的湧出來，灑在海麵上，瞬間把霧裡的海麵照得透亮。
原本深青的海水，此刻泛著粼粼的波光，像撒了滿地的碎金，連船舷上的水珠都閃著光，晃得人眼睛微微發花。
霧氣被陽光一照，消散得更快了，原本裹著船身的霧團，慢慢變成細小的水汽，在空氣中飄了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遠處的“破浪號”終於露出了全貌，深藍色的船身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六叔正站在船頭朝這邊揮手。
石頭和二柱也探出頭來，手裡舉著望遠鏡，笑著朝“乘風號”喊：“凡哥！這邊的海景絕了！你們快看看西邊，有漁船的影子！”
張凡走到甲板邊，望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感歎：“深秋的海上，霧散了之後是真透亮，連遠處的島都能看見輪廓了。”
小峰趴在欄杆上，伸手碰了碰海水，涼絲絲的卻不刺骨：“陽光一曬，連海風都暖和了！凡哥，你看那邊的雲，像不像？”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天邊飄著幾朵蓬鬆的白雲，被陽光染成了淡金色，像懸在海上的棉絮。
張凡握著欄杆，目光掃過海麵——陽光灑滿碧波，涼風裹著暖意，遠處“破浪號”的身影清晰可見，身邊的船員們或舉著相機拍照，或指著遠方說笑，連空氣裡都帶著輕鬆的氣息。
他深吸一口氣，滿是陽光、海水與海風的味道，那是屬於深秋大海的溫柔。
霧徹底散儘時，海風似乎也換了副模樣。
不再裹著霧氣的濕涼，而是帶著秋日陽光的暖意，拂過“乘風號”的甲板，把帆布吹得“嘩啦啦”響，像在哼著輕快的調子。
小峰最先跑到船首，張開雙臂迎著風，船員服的衣角在風裡翻飛：“哇！霧散了之後，海看著也太廣了吧！”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原本被霧氣遮得朦朦朧朧的海麵，此刻像被掀開了一層輕紗，鋪展開來的碧藍望不到邊際。
海水的顏色也變得層次分明——靠近船舷的地方，是透亮的淺藍，能隱約看見水下晃動的海草。
往遠處去，顏色漸漸變深，成了溫潤的靛藍，再往天邊延伸，又和淡藍的天空融在一起，連分界線都變得模糊。
陽光灑在海麵上，不是之前霧裡細碎的光斑，而是成片的金光，隨著波浪起伏，像一片流動的金海，晃得人眼睛都要眯起來。
“快看！水裡有魚！”張毅突然指著船邊喊，眾人湊過去，隻見幾尾銀亮的小魚貼著船底遊過，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光，偶爾有一兩條躍出水麵，落下時濺起的水花，也帶著金色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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