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寨門,她的腳步不自覺放緩。
門外一片寧靜安詳,井然有序的街巷,屋舍錯落有致,夯實的黃土道旁,幾名婦人圍坐紡線,梭子穿梭成虛影,發出安穩的嗡嗡聲。孩童追逐笑鬨,驚起幾隻覓食的母雞。男人們掄斧劈柴,利刃落下,粗木應聲而開,再被碼放得齊整。幾縷炊煙嫋嫋,與山間薄霧交融。
陶嚴輕聲解釋:“這些都是今年從平山關逃出來的百姓,還有陸續收留的流民,寨中已有上萬人口,都是從北晉出來的。”
陳漁聽陶嚴的聲音有些耳熟,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急切問道:“陶先生,半年前我在臨安酒樓聽過一段平山關的故事。那個說書人……”
陶嚴緩緩點頭,呼了口氣:“我帶著平山城的百姓一路逃難到這裡,安置好他們後,我去臨安城打聽,一邊說書,一邊尋找先生的下落,
陳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您找到先生的下落了嗎?”
陶嚴緩緩抬起眼,目光越過陳漁,望向遠處山脊,仿佛要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日的戰場。沉默了良久,方才收回目光,搖了搖頭,聲音卻變得鏗鏘:“那日,先生單槍匹馬,反衝數萬敵陣,一戰之後,就再沒了他的消息……”陶嚴嘴角長籲了口氣,神情中有些無奈:“那個家夥,就這樣消失了,隻留下一個傳說,和他救的這一城百姓。”
陳漁眼神黯淡,默默低下頭。冷風掠過,揚起她額前幾縷發絲,更添蕭索。她隨著陶嚴向寨子深處走去,沿途所見皆是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
直到寨子中央的開闊廣場時,她的腳步猛然頓住,目光被廣場中央一座雕像牢牢吸住,呼吸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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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像雕刻得極為精細,栩栩如生。一名俊朗青年,身姿頎長挺拔,一襲長衫勾勒出書生的清秀儒雅。眉宇間神采飛揚,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唇線分明,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痞笑。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煙卷,正隨意遞向唇邊,動作瀟灑不羈;另一手卻提著一杆長槍。
刹那間,陳漁腦中仿佛貫入一道閃電,整個人僵立原地。
“他……他……”她指著雕像,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半天竟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陶嚴站在她身旁,注視著雕像,聲音低沉:“先生活了我們無數人的命,沒有他,平山關便是我們的埋骨之地,更不可能有今日的平山寨。鄉親們在此站穩腳跟後,就想著給他立座像,好有個念想兒,平山城裡有最好的石匠,刻了兩個多月,終於把他給刻出來了……”
老陶神情肅穆,上前一步,俯身拿起擺在雕像下的香,抽出三根,小心的插在香爐裡,從懷中取出火柴,擦的一聲點燃。
就在那簇火苗躍起的一瞬,陳漁隻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整個世界驟然褪去,隻餘下那座石像含笑的眉眼。
無數被她刻意忽略深藏心底的片段,如決堤潮水,奔湧而至。
初次與他談話:老陳,你不穿鞋,小心紮腳。
初到臨安城的雨夜: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還有那無賴的腔調:無妨,大丈夫三妻四妾尋常事,待我先把公主哄好,回頭就來娶你過門!
那個……我過來看看我相好的!
一幕幕的畫麵,清晰的在她腦海中呈現。
原來,那個被她當作登徒子的人,就是可為一城百姓之命,敢與萬軍對衝,慷慨赴死的先生。
那所有的玩世不恭,所有的輕浮孟浪,都不過是一層遮掩,掩飾那顆赤子之心。
她忽然控製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與此同時,滾燙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毫無征兆地奔湧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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