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巨大的鋼鐵身軀犁開南中國海溫潤的碧波,沿著蜿蜒的海岸線,平穩航行了七八日。
按照葉芷青早年商隊留下的海圖與經驗,前方不遠便是重要的補給點,交趾國的海防港。
這裡曾是嶺南商船南下馬六甲、西去天竺的重要中轉站,商賈雲集,物資豐沛。
然而,當“破浪號”龐大的身影緩緩駛入海防港的視野時,甲板上的葉淩雲、熊大、熊強等人,卻齊齊皺緊了眉頭。
預想中的繁忙港口並未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狼藉!
港口內,原本林立的木質棧橋大半坍塌,焦黑的木樁歪斜地插在渾濁的海水中。
幾艘被燒得隻剩骨架的商船殘骸半沉在淺灘,焦糊的氣味混雜著海腥味,隨風飄散。
岸上,原本繁華的市集區域,如今隻剩斷壁殘垣,焦土遍地。
殘存的幾間茅屋也門窗洞開,不見人影。
空氣中彌漫著死寂與硝煙未散的肅殺。
“怎麼回事?”熊強放下望遠鏡,臉色凝重,“這……這哪是補給點?分明是剛打過仗的廢墟!”
“戒備!”葉淩雲沉聲下令,“放小艇!熊大,帶一隊人隨我上岸探查!熊強,你留守‘破浪號’,火炮戒備,隨時準備接應!”
“得令!”兩人齊聲應道。
很快,一艘武裝小艇放下,葉淩雲帶著熊大和二十名全副武裝、手持燧發槍的精銳水兵,朝著死寂的港口駛去。
踏上焦黑的土地,腳下的瓦礫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昔日喧囂的碼頭,如今空無一人,隻有幾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廢墟間翻找著食物,警惕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
“王爺!這邊有動靜!”一名眼尖的水兵指向不遠處一處相對完好的窩棚。
葉淩雲示意眾人警戒,緩步上前。
窩棚內,一個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乾瘦老者被驚動,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
“老人家,莫怕。”葉淩雲用儘量溫和的語氣,嘗試用交趾當地的語言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港口為何變成這樣?”
老者驚恐地看著葉淩雲和他身後那些殺氣騰騰、裝備精良的士兵,又看了看停泊在遠處海麵上那艘從未見過的鋼鐵巨艦,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用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打……打仗了……叛軍……阮氏叛軍……打過來了……”
通過老者顛三倒四、充滿恐懼的敘述,結合沿途所見,葉淩雲大致拚湊出了交趾的現狀:
交趾國主黎氏王朝統治已逾百年,近年來國主昏聵,權臣當道,民不聊生。
一個名為阮福映的地方豪強,借機起兵,打出“清君側,安黎民”的旗號,勢力迅速膨脹。
半月前,阮福映叛軍主力突襲海防港,守軍猝不及防,一觸即潰。叛軍洗劫了港口,焚燒了商船和貨棧,將這裡變成了廢墟。
如今,叛軍主力已揮師南下,直逼交趾王都升龍府!
據說,國主黎維祁被圍困在王城之內,危在旦夕!
“阮福映……”葉淩雲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交趾內亂,港口被毀,補給落空,這無疑打亂了他的行程。
但……危機之中,往往也蘊藏著機遇!
“王爺,怎麼辦?”熊大甕聲甕氣地問道,“補給沒了,這破地方連個活人都難找!要不……我們直接繞過去?”
“繞過去?”葉淩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不,我們去升龍府!”
“升龍府?!”熊大一愣,“那不是叛軍正在打的地方嗎?王爺,咱們去湊什麼熱鬨?”
“不是湊熱鬨,”葉淩雲目光銳利如鷹隼,“是去……做一筆買賣!”
他轉向老者,聲音沉穩有力:“老人家,可知去升龍府最近的路?”
老者驚恐地搖頭:“去不得啊!貴人!路上全是叛軍!殺人不眨眼啊!”
葉淩雲不再多問,示意熊大留下一些乾糧和銀錢給老者,隨即率隊返回小艇。
“破浪號”再次起航,目標交趾王都,升龍府!
升龍府外,戰雲密布。
昔日繁華的王都,此刻已被黑壓壓的叛軍團團圍困。
城牆之上,交趾王軍的旗幟殘破不堪,守軍士兵麵黃肌瘦,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城外,叛軍營寨連綿數裡,人喊馬嘶,殺氣騰騰。
阮福映叛軍顯然已占據絕對優勢,攻城器械已準備就緒,隻待一聲令下,便要發起總攻,徹底覆滅黎氏王朝。
就在這大戰一觸即發之際,一個令交戰雙方都措手不及的變故發生了!
一艘前所未見的、通體覆蓋著灰色鋼鐵、噴吐著滾滾濃煙的龐然巨艦,如同從深海鑽出的洪荒巨獸,無視叛軍水寨的阻攔,以無可阻擋之勢,悍然闖入升龍府外的河道!
巨艦那高聳的煙囪、冰冷的鋼鐵裝甲、以及甲板上隱約可見的、黑洞洞的炮口,無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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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什麼怪物?!”叛軍水寨的士兵驚恐地望著這艘鋼鐵巨艦,目瞪口呆,連示警的號角都忘了吹響。
“破浪號”無視岸上叛軍的騷動,徑直駛向升龍府瀕臨河道的南門。
在守軍和叛軍驚駭的目光中,巨艦緩緩停泊在距離城牆數百步的河心。
幾艘小艇放下,載著葉淩雲、熊大以及數十名精銳水兵,在燧發槍的掩護下,無視岸上零星射來的箭矢,強行登陸!
“開城門!嶺南秦王葉淩雲,求見交趾國主!”熊大運足中氣,聲如洪鐘,用交趾語朝著城頭大吼。
城頭守軍麵麵相覷,驚疑不定。
嶺南秦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看著那艘令人膽寒的鋼鐵巨艦,以及小艇上那些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的士兵,守將不敢怠慢,連忙派人飛報王宮。
半個時辰後,沉重的城門在刺耳的“吱呀”聲中,緩緩開啟一道縫隙。葉淩雲一行在守軍敬畏的目光中,昂首踏入這座風雨飄搖的王城。
交趾王宮,紫宸殿。
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交趾國主黎維祁,一個年約四旬、麵容憔悴、眼窩深陷的中年人,身著沾滿灰塵的王袍,頹然坐在王座上。
他身邊僅剩的幾位大臣,個個麵如土色,眼神中充滿了末日將至的絕望。
當葉淩雲一身玄色蟒袍,在熊大等魁梧護衛的簇擁下,踏入大殿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那份從容的氣度,冷峻的眼神,以及身後護衛身上散發出的鐵血煞氣,讓這些困守孤城的君臣心頭劇震。
“嶺南秦王葉淩雲,見過國主。”葉淩雲微微拱手,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