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屋子亮著燈，光透過破窗欞在地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有人在裡麵走動。
阿明站在門口，剛要抬手敲門，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條縫。穿藍布衫的女人從縫裡探出頭。
“進來吧，雨大。”她的聲音啞得像磨過砂紙，說話時沒動嘴唇，像是從喉嚨裡直接擠出來的。
阿明被一股寒氣裹著往裡走，腳底板像踩在冰上。屋裡沒點燈，隻有桌角擺著盞煤油燈，火苗綠幽幽的，把四個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忽大忽小。三個男人背對著他坐在桌旁，都穿著黑膠衣，帽簷壓得很低，看不見臉，隻有肩膀隨著打牌的動作微微動著。桌上擺著的不是籌碼，是一遝遝黃紙，裁得方方正正，邊緣還帶著毛邊。
“錢在那兒。”老太太指了指牆角的矮凳，上麵放著幾張港幣沾著濕泥。
阿明放下外賣盒，抓起港幣就想走，卻聽見一個男人突然開口，聲音悶在膠衣裡，像隔著水說話：“急什麼？讓老板下次多放兩塊叉燒，我們吃不飽。”
阿明嚇得一哆嗦，港幣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看見男人放在桌下的手。
皮膚青黑，指甲縫裡嵌著黑泥，指關節處的皮膚像泡爛了一樣，泛著白。
“走了！”阿明撿起港幣，轉身就往外衝。跑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正端著外賣盒往男人手裡遞。
阿明回頭就往外衝，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下次……記得多放兩塊叉燒啊……”
阿明癱在警車後座，半天說不出話。李警官盯著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手心裡全是冷汗。他知道，這事兒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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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走後，茶餐廳關了半個月。重新開張那天，阿強在門口掛了串桃木，又請了道士來念經。可每到午夜，電話總會準時響起。
“老板，四份叉燒飯，加雙蛋。”女人的聲音從聽筒裡飄出來，軟得發黏。
阿明嚇得辭了工，沒人敢來餐廳送外賣。阿強隻能自己守著店，每到那個點就拔掉電話線，可麻將聲還是會從元朗舊村的方向飄過來，“啪啪”的，像在他耳邊發出的聲音。
有天夜裡，他忍不住騎摩托去了舊村。屋子早被警戒線圍了起來，可裡麵還亮著燈，麻將聲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阿強壯著膽子爬過警戒線，從門縫往裡看。
四個黑影圍在桌旁，手裡抓著黃紙，嘴裡念叨著什麼。桌上的叉燒飯已經發黴，綠幽幽的，像塊爛肉。
“你來了。”女人突然轉過頭，臉在燈光下泛著青黑，嘴角咧開，露出黑黃的牙，“我們等你很久了，這桌麻將，三缺一。”
阿強尖叫著往外跑，直到看見茶餐廳的燈光才敢停下。他癱在地上，摸出兜裡的煙，打火機打了三次才著。
煙抽到一半，他發現手裡的煙盒變成了黃紙，上麵印著“天地銀行”，還沾著根白頭發。
後來，潮湧記換了老板。
新老板不信邪，可每到農曆七月十四，午夜的電話還是會響。他索性每晚備著四份叉燒飯，放在門口的石台上，旁邊擺一遝冥幣。
“老主顧了，不能怠慢。”他總這麼跟夥計說。
有次夥計問：“老板，他們真會來拿嗎？”
新老板指了指石台。叉燒飯沒了，冥幣還在，隻是上麵多了幾個牙印，像被什麼東西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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