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向下延伸的石階前行，腳底的黑色根係隨著步伐微微收縮，仿佛有意識地避讓。雲璃走在最後，指尖貼著符牌邊緣，那塊殘缺的石碑上浮現的圖騰仍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抬頭，夜無痕的披風在前方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雷鳴的腳步聲沉穩，林婉兒的呼吸節奏也如常。可當她側耳細聽，卻發現四人的腳步竟沒有回音。
石壁上的符文黯淡，隻在劍刃擦過時才泛起一絲暗紅。雲璃忽然停下，肩頭的靈蝶雙翅輕震，銀光自翼下滲出，卻不再是平日的柔和流光，而是斷續閃爍，像被什麼乾擾了頻率。
“不對。”她低聲說。
話音未落，雷鳴已向前跨出兩步，轉身時卻麵露驚疑：“我們……是不是走回來了？這道裂痕，我剛才見過。”
林婉兒皺眉環顧：“不可能，我一直記著拐角。”
夜無痕抬手按住石壁，指尖觸到一處凹陷的刻痕。他凝視片刻，緩緩道：“三分鐘前，我在這裡留下劃痕。現在它還在。”
可他的影子落在地上，動作卻比本體慢了半拍。
雲璃立刻抬手示意列陣。四人背靠背站立，靈蝶懸浮於她掌心上方，銀光灑落，在石階上投下一道殘影——影中竟多出一道輪廓，立於階底深處，不動，也不靠近。
“不是我們。”她將符牌貼於心口，閉眼感受。體內那股力量隨之輕顫，與靈蝶共鳴，時間感在意識中重新校準。再睜眼時，她聲音沉穩：“我們被割裂了感知。石階不是向下的，它在循環。”
雷鳴一拳砸向石壁，碎石飛濺，可裂痕轉瞬愈合，如同從未存在。
林婉兒突然低呼一聲，後退半步。她眼前浮現出家族府邸的廢墟，火焰吞噬屋梁，族人倒伏在地。她的火雀幻獸從空中墜落，羽毛化為灰燼，落入她顫抖的掌心。
“不……不可能！”她跪倒在地，淚水滑落。
雷鳴也已失神，雙目赤紅。他看見部落的夜空被黑霧籠罩，族人被無形之力拖入地底，他揮拳怒吼，衝向幻影，卻被一堵看不見的牆狠狠反彈，胸口悶痛，喉間泛腥。
夜無痕咬牙，劍尖點地支撐身體。他看見雲璃被黑色根係緊緊纏住，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懷中的靈蝶正一點點化為黑灰，翅膀碎裂，光脈斷絕。他衝過去，伸手去抱，可指尖觸到的卻是冰冷的石麵。他握劍的手第一次不受控製地發抖。
雲璃感到一陣劇痛從心口炸開，靈蝶的情況不容樂觀，正一點點化為黑灰，翅膀碎裂，光脈斷絕。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痛感將她拉回現實。
“林婉兒！”她厲聲喊，“睜開眼！那是假的！”
林婉兒渾身一震，淚水未乾，卻已抬頭。
“雷鳴！”雲璃再喝，“你的拳頭打不碎幻象，但你能記住痛！”
雷鳴喘著粗氣，一拳砸向自己胸口，劇痛讓他眼神清明。
雲璃轉向夜無痕，聲音放緩卻更堅定：“她還活著，你手裡握著劍，不是墓碑。”
夜無痕指尖一顫，緩緩抬頭，目光與她相接。那一瞬，他聽見一個聲音，極輕，極遠：“你逃不掉的，血脈注定你回歸黑暗。”
這聲音仿佛來自血脈深處，卻陌生又熟悉，讓他莫名心悸，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未動，隻是將劍握得更緊。
雲璃深吸一口氣，抬手讓靈蝶降落在掌心。銀光微弱，卻仍在跳動。她低聲說：“彆驅散它，標記它。隻有能留下溫度的，才是真的。”
靈蝶雙翅輕展，灑下一縷微光。光點落在石階上，唯有雲璃踩過的地方，光斑持續發燙。其餘地方，光一觸即滅。
“跟著熱源走。”她說。
可就在此時，石階開始蠕動。黑色根係從縫隙中鑽出，纏上腳踝，帶著溫熱的搏動，像活物的血管。石壁滲出暗紫色的光脈，如同被汙染的血液在岩層中流淌。
“它在拉我們進去。”雷鳴低吼，奮力掙脫一根纏繞小腿的根須，可那根須斷裂後，斷口竟滴落黑血，迅速滲入石縫。
林婉兒指尖燃起火焰，可火苗剛起，便被一股無形之力掐滅。她驚覺體內靈力運轉遲滯，仿佛被某種同源之力牽引。
雲璃低頭，看見符牌邊緣浮現出與石碑上相同的圖騰。她猛然想起那行字：“光生影，影噬光，終歸無明。”她懂了。
這不是幻境，是記憶——被汙染的光之記憶。這些石階，這些根係，都是百年前被獻祭的光屬性幻獸留下的殘念，被黑暗扭曲，化為陷阱。
“它要我們沉淪。”她低語，“可光不會真正消亡。”
她抬起手，用指甲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鮮血滴落，靈蝶雙翅猛然展開，銀光如潮湧出。她將血按在符牌上，體內那股力量隨之共振，光脈自血脈中奔湧而出，不攻向幻象，而是注入石階。
黑色根係在光中劇烈扭曲，發出無聲的嘶鳴。石壁上的符文逐一崩解，幻境開始瓦解。
林婉兒看見的廢墟化為灰燼，隨風散去。雷鳴眼前的部落之夜如鏡麵碎裂。夜無痕手中的劍重新有了重量，雲璃的身影在現實中清晰浮現。
可就在幻境即將徹底破碎的刹那，雲璃聽見一聲蝶鳴。
不是來自肩頭的靈蝶。
那聲音遙遠，悲切，帶著千年的孤寂，仿佛從地底最深處傳來，又像是從時間儘頭回響。
她猛地抬頭。
石階儘頭，一道微弱的光脈在岩層中亮起，不再是暗紫，而是純粹的銀白。那光，指向更深的地底。
夜無痕收劍入鞘，目光沉冷：“下麵還有東西。”
雷鳴抹去嘴角血跡，冷笑：“不管是什麼，都該有個了斷。”
林婉兒站起身，指尖再次燃起火苗，這一次，火焰穩定燃燒。
雲璃將符牌收回懷中，掌心的傷口仍在滲血。她沒有包紮，任由血滴落在石階上，看它被黑色根係迅速吸收。
靈蝶輕輕落在她肩頭，銀光微弱，卻不再閃爍。
她邁出一步。
石階不再蠕動，根係退入縫隙。前方，通道豁然開闊，岩壁上刻滿古老的圖騰，中央一道石門半開，門縫中透出微弱的光。
雲璃走到門前，伸手觸碰門框。
指尖傳來一陣溫熱，像是被什麼輕輕握住。
她緩緩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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