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山,總裹著化不開的霧。阿武背著半袋乾糧站在陳老匠家門口時,晨露剛打濕了門檻上的桃木符。他爹是個走腳夫,去年翻雪峰山時摔了崖,屍骨至今沒找全——這是他來求陳老匠教趕屍的緣由。
“趕屍不是尋樂子,要的是三樣:膽、力、相。”陳老匠的煙杆在門檻上磕了磕,煙鍋裡的火星濺在阿武粗布褲腳上,他沒躲。老匠眯眼打量他:顴骨高,眼窩深,是當地人說的“鎮得住邪”的貌;前陣子扛著百斤鹽袋走三十裡山路不歇腳,體力也夠;就是這膽子,得驗。
第一關是辨方向。正午的太陽毒得像燒紅的烙鐵,陳老匠讓阿武盯著日頭轉,轉夠一百圈再停。阿武轉得眼前金星亂冒,停下來時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指,哪邊是北?”老匠的聲音像淬了冰。阿武扶著樹晃了晃,忽然想起爹教過的——山澗水流總朝東,身後的鬆樹皮,朝西的一麵更粗糙。他閉著眼定了定神,伸手指向左前方:“是那邊。”老匠沒說話,隻是把煙杆遞給了他,算過了頭一關。
第二關取樹葉,要在子時的亂葬崗。陳老匠給了他一片梧桐葉,說:“墳頭第三棵老槐樹下,有片一模一樣的,取回來。”夜裡的山風裹著鬆濤,像極了女人的哭腔。阿武攥著手裡的樹葉,腳踩在腐葉上,“咯吱”聲在寂靜裡格外刺耳。墳堆上的白幡飄過來,擦過他的臉,涼得像死人的手。他咬著牙找第三棵老槐樹,月光下,樹影歪歪扭扭,像站著一排人影。終於摸到槐樹葉時,他聽見身後有“沙沙”聲——回頭看,是隻夜貓子從墳洞裡竄出來,帶著一團冷霧。等他攥著樹葉跑回陳老匠家,指節都泛了白,老匠卻隻淡淡說:“能在墳地不丟魂,算合格。”
真正跟著老匠趕屍,是在三日後。五具屍體,都穿著寬大的黑壽衣,額頭上貼著黃符,符角在夜風中飄。老匠走在前頭,手裡的銅鑼敲得“咚、咚”響,節奏慢得讓人心裡發沉。“記著,晝伏夜出,符紙不能掉,銅鑼不能停。”老匠的聲音壓得低,“路人聽見鑼聲,自會躲遠——這是規矩。”
阿武跟在屍體後麵,能看見壽衣下擺掃過草葉的痕跡。夜露打濕了他的衫子,冷得刺骨,可他不敢縮脖子——老匠說,趕屍時不能露怯,邪祟專挑怕事的纏。走到後半夜,他們進了一家“死屍客店”,門板上刻著個“屍”字。老匠先把屍體挨個扶到牆根,讓它們背靠著門板站好,黃符在油燈下泛著暗黃的光。“天亮前不許開門,不許跟外人說話。”老匠生火煮薑湯,火苗映著他的臉,“咱們趕屍的,圖的就是讓逝者回家——這是比規矩更重的事。”
阿武喝著薑湯,望著牆根下一動不動的屍體,忽然想起爹。要是將來他學成了,一定把爹的屍骨從雪峰山裡找回來,讓爹走回那個飄著臘肉香的家。窗外的天快亮了,霧氣漫進屋裡,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紙灰味——那是黃符被夜風吹散的痕跡,也是亡魂歸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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