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的山,總裹著化不開的霧。尤其是入了秋,晨霧能漫到腰際,把青黑的崖壁、枯黃的茅草都揉成模糊的影子,隻有熟透的野柿子掛在枝頭,像幾點凝固的血。蔣三郎背著竹簍走在霧裡,手裡的蛇叉泛著冷光,竹簍裡墊著的雄黃紙沙沙響——那是他祖父傳下來的法子,說是能鎮住山裡的“東西”。
“三郎,莫走太深!”山下傳來阿娘的喊聲,被霧扯得斷斷續續。蔣三郎沒回頭,隻攥緊了蛇叉。今日是官府收蛇的日子,若交不上那條“黑質白章”的異蛇,家裡這季的賦稅便沒了著落,阿妹的藥錢更是無從說起。
他祖父便是死在這山裡的。那年祖父也是為了湊賦稅,在鷹嘴崖下撞見了異蛇。據當時逃回來的同鄉說,那蛇有手臂粗,通體墨黑,背上的白紋像極了道士畫的符,它纏上祖父手腕時,不過一息功夫,祖父的手臂就紫得發黑,連喊都沒喊出聲便倒了。父親後來接了捕蛇的營生,去年在澗邊被蛇咬了腳踝,雖僥幸活了下來,卻落了個瘸腿的毛病,再也下不了山。如今,這擔子便壓在了蔣三郎肩上。
霧漸漸散了些,蔣三郎走到一處背陰的山澗。澗水清澈,水底的鵝卵石上爬著幾隻石蟹。他蹲下身,用蛇叉撥開岸邊的衰草——異蛇最愛在這種潮濕的地方歇著。忽然,他瞥見草葉間閃過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心猛地一緊,屏住呼吸緩緩挪過去。
那蛇正盤在一塊青石板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它身上,黑鱗泛著油光,白紋在光下竟像鍍了層銀。它約莫有三尺長,腦袋呈三角形,吐信子時,舌尖是詭異的青紫色。蔣三郎想起祖父留下的話:“異蛇觸草木儘死,莫讓它的鱗蹭到衣裳。”他悄悄將蛇叉對準蛇頭,手腕一用力,叉尖穩穩地釘住了蛇的七寸。
蛇劇烈地扭動起來,尾巴拍打著石板,發出“啪啪”的聲響。蔣三郎不敢怠慢,迅速從腰間解下麻繩,繞著蛇身纏了幾圈,將它塞進竹簍裡。就在他蓋緊竹簍蓋子的瞬間,他忽然發現,剛才被蛇尾掃過的幾株野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
“果然是異蛇。”蔣三郎喃喃自語,背上竹簍準備下山。可剛走沒幾步,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有東西在草叢裡快速移動。他回頭一看,隻見七八條普通的草蛇正朝著他的方向爬來,它們的眼睛裡泛著異樣的紅光,嘴裡還吐著分叉的舌頭。
蔣三郎心中一慌,拔腿就跑。他知道,這些草蛇定是被異蛇的氣息吸引來的。祖父曾說過,異蛇身上有一種奇特的氣味,能引來方圓幾裡內的蛇類。他不敢回頭,隻顧著往前跑,直到看到山下熟悉的炊煙,才敢放慢腳步。
回到家時,阿娘正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看到蔣三郎平安歸來,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快把蛇交給官府吧,免得夜長夢多。”阿娘一邊幫蔣三郎卸下竹簍,一邊說道。
蔣三郎點了點頭,提著竹簍往縣衙走去。縣衙門口早已圍了不少人,都是來交蛇的捕蛇人。蔣三郎一眼就看到了縣丞,他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裡拿著一本賬簿,逐一核對捕蛇人交上來的蛇。
“蔣三郎,你這蛇可是異蛇?”縣丞看到蔣三郎手裡的竹簍,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蔣三郎打開竹簍蓋子,那條異蛇還在裡麵扭動著。縣丞湊近一看,隻見蛇身黑質白章,與《捕蛇者說》中描述的一模一樣,不禁讚歎道:“好蛇!真是條好蛇!”他當即在賬簿上記下蔣三郎的名字,又給了他一些銀子,作為賦稅的減免。
蔣三郎拿著銀子,心裡既高興又沉重。高興的是,家裡這季的賦稅終於有了著落,阿妹的藥錢也有了希望;沉重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下次還能不能這麼幸運,能不能從這凶險的山林中平安歸來。
回到家後,蔣三郎把銀子交給阿娘,又去看了看阿妹。阿妹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咳嗽不止。看到蔣三郎回來,阿妹虛弱地笑了笑:“哥,你回來了。”
“嗯,哥回來了。”蔣三郎摸了摸阿妹的頭,“哥給你帶了藥錢,明天就去給你抓藥。”
阿妹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睡著了。蔣三郎坐在床邊,看著阿妹瘦弱的身影,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多捕幾條異蛇,攢夠錢給阿妹治病,讓她早日康複。
從那以後,蔣三郎更加頻繁地進山捕蛇。他憑借著祖父傳下來的捕蛇技巧和自己的經驗,捕到了不少異蛇。但他也遇到過不少危險,有好幾次都險些喪命在蛇口。可每當他想到阿妹,想到家裡的生計,他就又有了勇氣。
漸漸地,蔣三郎成了永州有名的捕蛇人。人們都說,他比他的祖父和父親更厲害,甚至有人說,他能聽懂蛇的語言。但蔣三郎自己知道,他隻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去捕蛇。
有一天,蔣三郎像往常一樣進山捕蛇。他走到鷹嘴崖下,忽然看到一隻受傷的小異蛇躺在地上,它的鱗片有些脫落,身上還有一道傷口,正在不停地流血。蔣三郎心中一動,想起了阿妹,便小心翼翼地把小異蛇抱了起來,用隨身攜帶的草藥給它包紮好傷口,然後把它放進了竹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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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蔣三郎把小異蛇放在一個鋪著乾草的木盆裡,每天都給它喂食,給它換藥。漸漸地,小異蛇的傷口愈合了,它也開始信任蔣三郎,每當蔣三郎靠近時,它就會主動爬到他的手邊,用腦袋蹭他的手指。
阿妹看到小異蛇,也非常喜歡,每天都會過來和它玩耍。在小異蛇的陪伴下,阿妹的病情竟然漸漸好轉了。蔣三郎心裡非常高興,他覺得,這小異蛇就像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專門來幫助他和他的家人。
可好景不長,官府又開始征收異蛇了。蔣三郎看著竹簍裡的小異蛇,心裡猶豫了。他不想把小異蛇交給官府,可如果不交,家裡的賦稅又會沒了著落。
就在蔣三郎左右為難的時候,小異蛇忽然爬到他的手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在安慰他。蔣三郎心中一暖,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小異蛇。
當天晚上,蔣三郎趁著夜色,把小異蛇帶到了深山裡。他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把小異蛇放了進去,然後又在山洞周圍撒了一些雄黃,防止其他野獸傷害它。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回來了,這裡太危險了。”蔣三郎看著小異蛇,輕聲說道。小異蛇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它在洞口徘徊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地爬進了山洞深處。
蔣三郎站在洞口,看著小異蛇消失的方向,心裡既失落又欣慰。他知道,自己雖然失去了一條能減免賦稅的異蛇,但他保護了一條生命,也保護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善良。
從那以後,蔣三郎再也沒有進山捕蛇。他用之前攢下的銀子,開了一家小鋪子,賣一些生活用品。雖然日子過得不如以前寬裕,但他和家人都非常開心。
多年以後,蔣三郎的阿妹康複了,還嫁了一個好人家。蔣三郎也娶了妻,生了子。每當有人問起他當年捕蛇的經曆時,他都會笑著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日子很好,我很滿足。”
而永州的異蛇傳說,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神秘。有人說,蔣三郎當年放走的那條小異蛇,後來長成了一條巨大的異蛇,它守護著永州的山林,保佑著永州的百姓。也有人說,異蛇其實是神靈的化身,它來到人間,是為了考驗人們的善良和勇氣。
無論傳說如何,永州的人們都記得,曾經有一個叫蔣三郎的捕蛇人,他用自己的善良和勇氣,詮釋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真諦。而永州的異蛇傳說,也將永遠流傳下去,成為永州地域文化中一顆璀璨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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