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觸感，以及指尖下肌膚傳來的細微卻無法抑製的顫抖，像是一根燒紅的針，狠狠刺入他亙古不變的心湖，激起一片前所未有的、帶著恐慌的漣漪。
他回來了。在收到寒牙的緊急傳訊時，他正以雷霆手段處理妖界最後一點頑抗的餘孽。那一刻，什麼大局，什麼清算，都被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懼覆蓋。他甚至不惜耗費本源，強行撕裂重重空間壁壘，跨越無儘距離，隻為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他看到了什麼？
看到她淚痕交錯，看到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機和信念，像一具精致卻空洞的人偶，任由那肮臟的邪爪抓向她。
那一瞬間，他心中翻湧的暴怒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他不敢想象，若自己再晚上一瞬，哪怕隻有一瞬，後果會如何。
此刻，指尖真實的觸感告訴他，她還活著，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但那透過皮膚傳來的、深入骨髓的絕望與冰冷，卻讓他感到一種比麵對千軍萬馬時更深沉的無措。
他的觸碰，如同一個開關。
淩紅雲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仿佛從一場噩夢中被強行拉回現實。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原本清澈明亮、總是帶著生機與執拗的眸子，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空洞、茫然，深處是無法愈合的創傷和碎裂的光。淚水不受控製地繼續滑落，但她似乎毫無所覺。
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地、緩緩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秦越臉上。
這張臉，她曾無比熟悉，無比眷戀。那冷硬的線條，那深邃的熔金豎瞳，那緊抿的薄唇……曾經，她能從這張鮮少有表情的臉上，讀出獨屬於她的縱容與守護。可此刻，這張臉在她眼中，卻仿佛變成了一個另外的符號。
妖尊……秦越……
昆侖玉……寶物……利用……
冥杉那淬毒般的話語，如同魔咒，在她腦海中瘋狂回蕩，與眼前這張臉重疊、印證。
他回來了，救了她，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樣。可這一次，這及時的救援，這熟悉的守護姿態，在她被“真相”撕裂的心裡，卻染上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是因為……不能讓自己這件“寶物”受損嗎？
是因為……還沒有完成“利用”嗎？
秦越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痛苦、掙紮、難以置信，以及那深深烙印其中的、仿佛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受傷。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鈍痛蔓延。
他試圖開口，想說些什麼，哪怕隻是叫出她的名字。但萬千言語堵在喉嚨，麵對她這樣破碎的眼神，他竟不知從何說起。萬載歲月，他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以力量裁決一切，卻從未學過該如何去解釋，如何去安撫一顆被傷透的心。
就在這時，那癱在牆角的血泊中，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冥杉，發出了嗬嗬的、瀕死的嘶啞笑聲。他用儘最後殘存的一絲氣力，抬起血肉模糊的頭，那雙充滿怨毒和不甘的眼睛，死死盯住秦越和淩紅雲的方向。
“秦……越……”他聲音微弱，卻帶著刻骨的詛咒意味，“你……休想……得逞……咳咳……昆侖玉……你……得不到的……她……已經……知道了……哈哈……呃……”
他試圖用最後的話語，將這根刺更深、更狠地紮進淩紅雲的心裡，作為他敗亡前最後的報複。
“閉嘴。”
秦越甚至沒有回頭。他隻是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被觸怒的、冰冷的殺機。
他甚至沒有給冥杉說完那句話的機會。
隨著那聲“閉嘴”，他寬大的玄色袖袍，仿佛隻是隨意地、對著冥杉所在的方向，輕輕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