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鴻儒的勢力,如同滾雪球般急劇膨脹。靠著這妖鏡惑心與《玄陰秘術》中記載的一些粗淺障眼法、符水治病實則是刺激潛能的虎狼之術)等手段,短短十數日間,他竟然聚集起了超過一萬的黨羽!滕縣、嶧縣附近,無數被蠱惑或被脅迫的百姓,提著家中僅有的鋤頭、柴刀、斧頭,如同著了魔般從四麵八方湧來,投入白蓮教的麾下。一座小小的白蓮寺,竟成了攪動一方風雲的叛亂中心,聲勢浩大,震動州縣。
如此規模的民變,朝廷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沒過多久,一支五百人的精銳官軍,在一個名叫彭都司的將領率領下,殺氣騰騰地開赴至白蓮寺外。
這位彭都司,乃是行伍出身,以勇武著稱,據說曾在家鄉徒手搏殺過為害一方的猛虎,在當地軍民中威望甚高。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著鋥亮盔甲,手持一杆精鐵長槍,指著寺門怒聲喝罵:“徐鴻儒!爾等妖人,聚眾作亂,蠱惑民心,罪不容誅!本都司奉旨前來剿逆,速速開門投降,或可留你全屍!若負隅頑抗,定叫你等死無葬身之地!”
聲音如同雷霆,在山穀間回蕩。
然而,寺門緩緩開啟,徐鴻儒並未現身,派出的迎戰之人,更是讓所有官軍,連同躲在寺內高處窺探的五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隻見從寺內走出的,竟是兩名看起來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她們身著尋常的粗布衣裙,麵容稚嫩,甚至帶著幾分未經世事的懵懂。然而,她們手中握著的,並非刀劍,而是兩把看起來粗糙不堪、連刃口都沒有的普通木刀!她們胯下騎乘的,更非戰馬,而是兩條尋常百姓家用的、四條腿的窄木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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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少女,就這樣握著木刀,騎著木凳,慢悠悠地、如同孩童嬉戲般,“走”到了官軍陣前。
彭都司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輕蔑與荒謬:“哈哈哈哈哈!徐鴻儒果然是黔驢技窮了嗎?竟派兩個黃毛丫頭,拿著燒火棍,騎著破板凳前來迎戰?是來給本都司表演雜耍,還是活膩了前來送死?!”
他身後的官兵們也發出一陣哄笑,緊繃的殺氣都為之一鬆。
然而,他們的笑聲,在下一刻便戛然而止,化為了無邊的驚恐與駭然!
隻見陣前那兩名少女,麵對如林的刀槍與彪悍的官軍,毫無懼色。她們手中那看似可笑的木刀,在揮動之間,竟憑空生出了“嗤嗤”作響、淩厲無匹的破空刀風!那刀風掠過地麵,竟能留下深深的溝壑!她們胯下的木凳,更是仿佛被注入了靈性,奔跑跳躍,迅捷如真正的駿馬,甚至能淩空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規避動作!
彭都司到底是沙場宿將,雖驚不亂,怒吼一聲,催動戰馬,挺槍便刺!他槍法精湛,力貫千鈞,自信一槍便能將這裝神弄鬼的把戲戳穿!
可他的長槍,每一次淩厲的突刺,眼看就要命中目標,卻總在最後關頭被那看似緩慢揮舞的木刀以一種玄之又玄的角度格開,或是被那靈巧如狸貓的木凳輕易躲過。那木刀上傳來的反震之力,竟沉重得讓他手臂發麻!那木凳奔跑卷起的塵土,迷離了他的視線!
一場在外人看來極其詭異、不成比例的戰鬥,就此展開。
一方是身經百戰、武裝到牙齒的朝廷都司與五百精兵。
另一方,是兩個稚齡少女,手持木刀,騎著木凳。
刀風呼嘯,槍影如龍。塵土飛揚,呐喊震天。
彭都司使出了渾身解數,他的親兵也試圖結陣圍攻,可所有的攻擊,都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兩把木刀、兩條木凳輕描淡寫地化解。那兩名少女,麵容始終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空洞,仿佛隻是兩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不知疲倦,不懂畏懼。
一天,兩天,三天!
這場不可思議的戰鬥,竟然持續了三天三夜!
彭都司與他麾下的士兵,輪番上陣,不眠不休,卻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更彆提傷到那兩個少女分毫。他們麵對的不是有形的敵人,而是一種無處不在、扭曲感知的詭異力量。
最終,在第三日的黃昏,夕陽如血,映照著一片狼藉的戰場。那位曾徒手搏虎、勇冠三軍的彭都司,因力竭、心神耗損過度,加上連日不眠不休的激戰,竟生生累得口噴鮮血,一頭從馬背上栽落下來,氣絕身亡!他圓睜的雙眼之中,還殘留著無儘的憤怒、憋屈與一絲未能看破虛妄的茫然。
主將陣亡,官軍士氣崩潰,狼狽撤退。
直到後來,朝廷調集更多大軍,以絕對優勢兵力合圍,才最終攻破白蓮寺,將徐鴻儒擒獲並處死,懸首級於城樓示眾。在審訊其被俘的黨羽時,一個令人啼笑皆非、卻又脊背發涼的真相才大白於天下——那兩名“神通廣大”的少女,根本不懂什麼武藝仙法!她們手中的木刀,就是普通的、連樹皮都沒削乾淨的木頭片子!她們騎乘的木凳,也隻是家家戶戶都有的尋常板凳!一切的神異,什麼淩厲刀風、什麼迅捷如馬,全都是徐鴻儒憑借那本《玄陰秘術》中的高深幻術,在現場所有官軍包括勇武的彭都司)的腦海中,強行植入的、無比真實的集體幻覺!
彭都司,這位沙場猛將,竟是被這無形的、虛假的“木刀木凳”,活活累死、嚇死、憋屈死在了自己深信不疑的幻象之中!這堪稱是天底下最荒謬、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戰例之一。
五人站在遠處,看著城樓上徐鴻儒那失去生機的頭顱,心情複雜難言。
浩南使勁撓著自己的後腦勺,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與一種被顛覆認知的茫然:“我的個老天爺……這徐鴻儒,也太……太能忽悠了吧?用一麵破鏡子,騙得上萬人給他賣命!更離譜的是,就用這木頭刀、破板凳,靠著那什麼鬼幻術,竟然……竟然能把一個堂堂的都司將軍給活活累死?這……這說出去誰信啊?!”
廉貞默默收起了手中那枚一直指引方向的星符,小小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與她年齡不符的凝重與肅殺。她清澈的星眸望向遠方起伏的山巒,語氣低沉而冰冷:“此即為旁門左道、妖邪之術的可怖之處。它們不直接摧城拔寨,卻能於無形中侵蝕人心,扭曲感知,以虛妄之象,行真實之惡。輕則騙人錢財,重則攪動天下,令生靈塗炭,忠良殞命。最終,施術者自身亦難逃天道誅戮,害人終害己。我等需得更快尋到我兄長,厘清這世間越來越多的妖氛,以免再有無辜者,遭此無妄之災。”
眾人皆默然點頭,心中沉甸甸的。他們簡單收拾了行裝,不再回首那懸掛著叛首的城樓,沿著星符重新亮起的、指向南方的微弱光引,再次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旅程。
隻是他們此刻尚且不知,徐鴻儒在事敗被擒之前,似乎早已預感到了末路,竟將他視若性命、記載了諸多詭異邪術的那本《玄陰秘術》真本,秘密藏匿在了一個極其隱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地方。而這本充滿了誘惑與危險的邪術古籍,在未來的某一天,竟會陰差陽錯地,落入一個與他們命運緊密交織的、意想不到的人手中,從而引發出另一場更加詭譎難測、危機四伏的巨大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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