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中取小麵額的錢幣,湊夠三個英鎊,又鎖好,把鑰匙交還給麗莎。
家裡的一半積蓄壓在雜貨店的貨物上,貨物大約價值四十多鎊。
這三十鎊的現金,已經是這個家庭一半的積蓄了,但也隻夠交半年的房租。
這筆錢也是麗莎的護肝油,但凡動一分,她都肉疼的不行。
之所以會動用,是上個月店鋪虧了錢,外麵凶案鬨的不得了,她家散客生意也折腰了。
賬上沒有利潤拿去進貨,隻能扣她的老本。
麗莎此刻簡直想去上吊。
將鑰匙小心收回衣服裡,她怕黛莉不懂,又囑咐道:
“你查查貨櫃,我下麵櫃台的屜子裡有貨品清單,還有進貨票據。
缺什麼就進什麼,按照我以前的進貨票據上的價格進,貴了就多跑幾家批發商。
要是彆人敢故意糊弄你,你就告訴他,等我好了,饒不了他們!”
黛莉的老爹弗萊德去進貨,就被一個叫羅納德的酒水批發商坑了一手。
他將玻璃瓶裝的杜鬆子酒的容量區彆弄錯了。
麗莎已經計劃好,等她一痊愈,就上門去讓羅納德好看,讓全奧本斯街都知道他家缺斤少兩。
黛莉應了一聲,端著盤子揣著錢下樓去,順著狹窄的樓梯,走到了一樓。
一樓也很窄,前麵大部分空間是店鋪,樓梯正對著廚房和一個小雜物間。
幽暗無窗的雜物間裡,放著一排嬰兒床,睡著五個月齡不大的小孩。
這是鄰居們送來的,每個孩子的父母每天交兩個便士就能讓瑪麗幫忙看一天。
牛奶或者羊奶的錢另算,算額外收入,有人會自帶,不是很固定。
這些鄰居,多在附近裘德路的各種小工廠工作。
女的生完孩子兩三個月就回去乾活了,由此催生出大大小小的廉價看護。
做廉價看護的,也大多是需要照顧家庭不能工作的婦女。
黛莉偏了偏身,從狹窄的樓梯間擠進廚房裡麵,將盤子丟進接了下水的陶盆水池。
廚房大約七八個平米的樣子,有個後門通向一個半米寬的陰溝,門邊有扇玻璃窗戶。
窗戶邊擱著煤爐子和水池,一隻碗櫃,碗櫃上放著調料罐,煤氣燈。
靠左邊牆擺著一張小桌做案板和餐桌,還有一隻小凳子。
靠右邊牆擺著一個盆架子,上麵全是搪瓷盆。
這廚房陰暗潮濕,磚牆掉皮。
但是跟鄰宅那些三四戶人共用的廚房比較,條件已經算好了。
黛莉先去爐子邊上把大錫壺提下來。
又找到自己和佩妮共用的臉盆,倒了點熱水在裡麵。
又在廚房的窗台上找到原身洗漱的牙刷,牙粉。
洗了臉,她對著一隻臟水桶漱了口。
瑪麗在煤爐灶上溫奶,準備幫鄰居奶孩子。
看見黛莉洗漱完空著肚子就打算去前麵理貨。
她丟下東西拿著桌上的麵包片追了出來。
也沒注意黛莉的錯愕,不耐煩地塞她手裡。
“吃飯都能忘了,真是的……”
黛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瑪麗又一扭身回去溫奶了。
她無奈之下,隻能拿著這乾巴巴的黃油煎麵包,三兩下塞進了嘴裡吃完。
在外麵的雜貨鋪裡,漢克趁著等黛莉的時間,也坐在櫃台後,吃自己的那份早飯。
依舊是兩片黃油抹麵包。
黛莉記得,原身的爸爸和祖父在外麵送奶,兩個人每個月能賺八個英鎊。
瑪麗在家給鄰居看孩子,一共照顧五個小孩,每個月能淨賺兩三個英鎊。
而小雜貨店,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六到八個英鎊。
上個月生意不好,才賺三四個英鎊。
所以上個月全家的收入比平時少,一共是十四英鎊。
統一交給了祖母來管。
她付了房租五英鎊,還剩九鎊。
這點錢,要交黛莉上個月的兩英鎊的學費。
剩下七鎊,還要減去公共水泵的續費,每個月是四先令。
水溝維護費三先令。
店鋪稅六便士,煙酒茶貨稅六便士,這兩項一共一先令。
還剩下六鎊十二先令,祖母給了瑪麗五鎊,做一個月的夥食開銷。
再有些雜七雜八的開銷,基本也就沒有了。
這個月,但凡是進貨,或者遇到一點事,就得動用麗莎摳搜了好些年攢下來的壓箱底。
黛莉沉默的計算了一下,照店鋪目前的情況下去,這個月收入還要減少。
如果店鋪收入覆蓋不了房租,她這學確實也就沒什麼上頭了。
反正學校教的那些,上輩子都學會了。
她撩開隔著賣場和樓梯間的布簾子,走了出來。
眼前的店鋪區域不大,大約十個平米,門戶很小,窗子也又窄又臟,十分陰暗。
小小的十平米裡,高櫃台一共有八座。
矮櫃台有兩座,在這間房裡,擺成了一個日字的半包圍結構。
有點像個銀行辦事窗口。
平時客人要買東西,都不能自己親手挑選,要靠老板從櫃上拿了遞出來。
這樣的形式,如果店員不熟悉商品,就會手忙腳亂。
店員要是口才不好,不會推薦,那麼一單也賣不了多少東西。
祖父漢克正斜坐在廉價雪茄櫃台後麵。
他囫圇兩口就吃完了飯,又用一隻豁口的瓷杯,泡了一些廉價茶葉裡的碎末。
黛莉從雪茄貨櫃下麵的抽屜裡找到了貨單。
發黃的白紙上,有羽毛筆模模糊糊的字跡。
上麵全是麗莎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