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精密的計算下,這不可能有虧損。
就例如那六十塊肥皂,四十便士的進價,再怎麼賣她也不會虧本。
反而因為肥皂便宜了這麼一丁點,沾沾自喜的客人還會產生繼續購買其他商品的意願。
能克製住這種誘惑的人鳳毛麟角。
每當這個時候,她們對價格的警惕就已經完全消散。
做生意便是如此,若隻是勤勞,可得中下,若能利用人性,就有錢途了。
黛莉知道,真正開始賺錢的時候還在明天。
今晚睡前,她先把從油漆店買回來的材料打開,仔細的用小刷子,把櫃子外側稍微處理了一下。
夜晚降臨,隔著大門,她可以聽見克拉克巷子裡,地下酒館傳出的喧囂,比昨天要減弱了許多。
黛莉有些疲憊的爬回二樓,在小雜物間裡用過便桶,又爬回閣樓的房間。
在這狹窄如同蟻巢的空間裡,隻能簡單用熱水洗漱,換了身睡裙,但卻還不著急休息。
黛莉坐在狹小的木床上,頭頂就是閣樓的屋頂,膝蓋上蓋著不太厚的被子,窗外雪籽拍打玻璃。
她在床頭掛著一盞煤氣燈,手中則打開了一本有些破的《惠特克年鑒》
這本書上記錄了英格蘭各地的農事活動,節日習俗,社會事件。
黛莉認為,穿越也有些類似在新的地方開啟了一個新的項目。
那麼她就本能的按照開啟新項目的流程,先深入的了解倫敦目前的社會環境,人文風俗,官僚製度,法律尺度。
最方便的方式,就是每天閱讀倫敦的主流報紙,以及這樣信息密度高的年鑒書籍。
每天晚上睡前閱讀半小時,她就能對這個世界的細枝末節更了解,掌握多方麵的資訊。
第二天,清晨。
一月初的倫敦還一副冬季的模樣,雨夾雪淅淅瀝瀝地順著屋簷往下滴落。
納什先生和弗萊德出門之前,天還沒亮,他們披上了一件半身帆布鬥篷,戴上了擋雨的寬帽。
每人攜帶著一包餅乾,推著空車出門。
先在多羅斯街路口等待牛奶農場的貨車駛來,接滿了今天要送的牛奶,又結了這一周的送貨工錢。
牛奶農場的貨車馬夫比他們起的更早,通常淩晨三點時就從南倫敦附近的姆查米出發了。
多羅斯街訂奶的商戶很多,父子二人把奶車推過去之後,分頭開始行動。
他們拎著沉重的金屬鐵桶,敲開了小餐廳後廚的門,門開後,紛紛熟稔地與後廚的人打起招呼。
…
洛比特雜貨店。
雨夾雪中的清晨,倫敦東區的街道一片水霧彌漫,四處灰撲撲的,能見度不足五十英尺。
就連打門口路過,戴著八角帽的報童都一副蔫蔫的模樣,或許他也預感今天的生意不會太好。
但在喬治看來,今天洛比特先生的心情實在是很美。
昨天上午,他發現了納什雜貨店使用打折傳單後,便也不計利潤的加入了這場鬥爭。
果然,忙不迭抄的照著納什雜貨店的傳單,寫了一百份傳單在中午發出去。
到了傍晚,附近的鄰居就開始上門買生活用品了。
昨天的情況讓他看到了希望,隻需要把價格調低,這些老鄰居就會撲上來掃貨。
隻要數量走上去,洛比特認為自己不一定會虧本。
而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客源也是納什雜貨店的基本盤。
要是納什雜貨店失去了這些穩定的老顧客,恐怕一兩周之內就能被他整破產!
到時候,他就少了一個離得最近的競爭對手,對長期發展大有裨益。
洛比特先生十分滿意他自己的魄力。
他順手拿起櫃台上,喬治正在包裝的一塊蜂蜜餅乾。
嚼了兩口,發現味道有些發苦,似乎烤過頭了。
洛比特先生不耐煩地朝樓上吼叫了兩聲。
樓上廚房裡,洛比特太太充耳不聞,撇了撇嘴,繼續揉麵準備烤麵包。
她也懶得篩麵粉了,隨便混點黃油和老窖種,團成團塞進了烤爐裡。
又從角落裡摸出一根卷煙,靠著門抽了起來。
嘴裡忍不住嘟囔:“吝嗇鬼……”
屋外雨還夾雪在下,洛比特先生催促著喬治乾活,又拿起掛表瞧了瞧時間。
他預計今天的生意不會太好,又打算去睡回籠覺。
剛一晃神,洛比特瞧見多羅斯街上的咖啡店的老板喬爾從店裡走了出來。
喬爾穿著一件棕色長風衣,撐著一把黑漆漆的雨傘朝自己這邊的方向走來。
洛比特立馬整理了著裝,打算親自接待這位客人。
喬爾的家族已經在多羅斯街開了上百年廉價咖啡店,生意一直很好,洛比特打聽過,他家的流水每個月都是上百鎊。
他是個有錢的主顧,這樣撐著傘步履匆匆的走過來,一定是要購買什麼著急的東西。
洛比特先生對自己的認定深信不疑,他揚起微笑走到門口,擺出一副悠閒地臉色,從口袋裡夾出了兩隻卷煙。
正要將手抬起來,那打著傘的喬爾先生卻在朝春風滿麵的洛比特點頭示意後,掠過他往克拉克巷子裡走去了。
洛比特的表情和胳膊凝固住了。
他頓時感覺全倫敦的潮濕都黏在了他的衣服上,鞋底也沾滿了焦煤,黏的腳底抽不動,十分的尷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