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莉坐在櫃台後,翻開了賬冊,筆尖勾劃掉所有的要補充的庫存清單。
聞言,她抬起頭:“要這麼多麵粉,那襯衫廠難道還給工人供飯嗎?”
佩諾奇襯衫廠是裘德路儘頭一家有名的大型襯衫工廠。
專門給兩家有名的服裝公司代工,製作出口歐洲大陸的中檔成衣男裝。
“怎麼可能,那裡隻給辦公室的打板師,會計,推銷員還有經理們供飯,也就十幾個人而已。
在此之前,他們辦公室都是在餐廳訂員工餐。
現在工廠老板不願意再出這餐費,也不願意給職工漲薪。
就乾脆找了兩個廚子,打算自己做員工餐。”
馬車夫見慣了這樣的事,說道:“我估計,這樣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他說罷,還是將破舊的氈帽往腦袋上一扣,冒著大雨鑽進了車棚下。
黛莉聽著,思索了一陣,打算留意起來。
她回過神,打開櫃子準備拿出新的賬本,看見裡麵塞著一卷今天早晨送來的報紙。
黛莉想起自己今天還沒看過泰晤士報,便隨手抽了一張。
翻開一瞧,泰晤士日報的頭版赫然寫著:
“塔橋殺人案與白教堂女屍案的凶手已於今早落網,但凶手割腕自殺,疑似背後另有主謀……”
黛莉麵無表情地把報紙折上,這殺人案的凶手死了,到這裡線索就斷了。
背後那個計劃提單詐騙與兩次謀殺的主使,費了這麼大的勁,難道隻是為了弄一批貨拿到白教堂搞走私嗎?
未免有些殺雞用牛刀。
那麼接下來警察還會不會查?
她的心裡有了個預測。
下午,倫敦的陣雨停了下來,天空驟然晴了起來,浮著一抹滑膩的淺紫色晚霞,烏雲漸漸飄遠。
雨後整個克拉克街都充斥著一股濕漉漉的發黴木頭味,混雜著煤炭燒爐子散出來的煙味。
雨停的很巧,恰好碰上了工人們下班的時間。
黛莉剛把寫好菜單的黑板用釘子掛到了門板上,雜貨店裡就來了一波客人。
“這黑板上的新熟食,是我家廚房自己做的,從明天早晨開始出售。
你們可以看看,有麵包,肉湯布丁和果醬。”
她說著,排隊買東西的人都對黑板上的東西產生了興趣。
住在斜對麵的帽子廠兼職女工德拉妮對著門口的黑板研究了許久,才開始排隊。
德拉妮家是納什家的老鄰居了,一家四五口人擠在一層樓住,都在這附近乾活。
她與黛莉也差不多大,還算熟悉,打了照麵也能點點頭。
最近納什雜貨店裡經常做打折促銷的活動,還有她能消費的新產品,她就經常在下班後來逛一逛。
“葡萄乾麵包,蒜香麵包,十個法新一條。
咖啡味硬餅乾,八便士一磅,鑽石曲奇,七便士一袋。
肉湯布丁,帶罐四便士一塊,不拿走罐子,兩便士一塊。
杏脯肉桂果醬,一先令一罐。”
德拉妮順著菜單低聲地念了一會兒,琢磨著明天一早來這裡看看。
她打算端盤子來,買兩塊肉湯布丁,再買兩磅蒜香麵包,加上幾盎司奶酪。
也就十個便士出頭,足夠她一家子當作早飯隨便吃點。
想明白了明早吃什麼這個世紀難題,櫃台邊上的人也空了,德拉妮沒有排很久。
她對黛莉說道:“我要兩包花茶,三便士的肥皂,一罐醃橄欖。”
說罷,又將懷裡的玻璃瓶子遞給黛莉。
“再來一瓶牛奶。”
黛莉三兩下把東西找齊了包起來,又拿走玻璃瓶,在旁邊的奶壺裡提起長柄勺子,慢慢盛滿了。
今天店裡能有這麼多牛奶,是因為最近有兩家小餐廳不續訂了。
納什先生為了自己的業績,隻能在雜貨店裡多留了一桶奶。
玻璃瓶也是昏暗的透綠色,裝滿後用木塞封上。
“一共十五便士。”
德拉妮問準了她明早開門的時間,這才付完錢,抱著瓶瓶罐罐離去。
黛莉將桌子上擺了一個小碟子,專門用來放零錢。
她將下午收到的硬幣倒進抽屜裡,略數了數。
早晨納什先生看店,他交賬時說過,收了二百六十八便士。
中午後到現在,她收了四百三十個便士。
今天的營業額總計是六百九十便士,很接近三英鎊。
這對於一個陰沉的,大家都不怎麼愛出門的下雨天來說,已經是很不錯了。
不過,黛莉觀察出來了,三法新商品的銷量不比昨天,雖然隻減少了四分之一。
她猜測,肯定是洛比特雜貨店又做出了什麼小動作。
稍微分走了一點客人,但又做的不比她好。
洛比特那個老頭子,一直買通對麵酒館裡的南森來她店裡打探情況。
多半,也是後腳就開始學了。
黛莉依舊不為所動,等待著他繼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