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過公寓餐廳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沐兮獨自坐在長桌一端,小口啜飲著微燙的白粥,一夜驚心動魄仿佛未曾在她沉靜的臉上留下過多痕跡,唯有眼下淡淡的青黑透露出一絲疲憊。
“小姐,沈先生來了”
何景通報聲未落,沈知意已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他今日穿一身淺灰色細格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眉眼溫潤依舊,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笑意。
“兮兮,昨晚沒睡好?”
“瞧你,臉色還是白的。特意讓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趁熱用點”
他將托盤上一碟精巧的蟹粉小籠輕輕放在她麵前,動作自然熟稔。
他的稱呼親昵,語氣溫柔,與往常彆無二致。沐兮抬眸,對上他那雙總是含笑的眼,試圖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異樣。
然而沒有,那裡麵隻有純粹的擔憂和暖意,如同冬日的陽光,看似溫暖卻終究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
“沒什麼,隻是有些認床,睡得淺”
沐兮垂下眼睫,用銀匙輕輕攪動著粥碗,心下卻驀地一沉。她並未讓任何人知道她昨夜何時歸來,更未表現出任何異常。他如何知道她沒睡好?
沈知意在她身旁坐下,極其自然地伸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額角,將一縷碎發彆至耳後。他的指尖微涼,觸感輕柔,沐兮卻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有什麼事,彆總一個人扛著”
他歎息一聲,聲音裡帶著疼惜。
“我知道你心裡苦,沐先生的事…我恨不得代你受這些罪”
他的話語真誠無比,眼中甚至泛起恰到好處的濕潤。沐兮看著他,記憶中那個總是護在她身前、為她擋去一切風雨的少年身影與眼前人緩緩重疊。
心底那根緊繃的、關於懷疑的弦,微微鬆動了幾分。或許,知意哥哥還是她的知意哥哥。
“真的沒事”
“你今天怎麼來得這樣早?”
她勉強笑了笑,岔開話題。
沈知意眸光微閃,隨即漾開更溫柔的笑意,從懷中取出一份燙金的請柬,推至她麵前。
“英國領事館今晚有個慈善晚宴,我想著,你總悶在家裡也不是辦法,不如陪我一同散散心?
”
“也正好讓那些人看看,沐家小姐風采依舊,並非他們可隨意拿捏的”
請柬精致華美,沐兮的指尖剛觸及其上凹凸的紋路,客廳門忽地被不客氣地推開。
張彥鈞一身筆挺戎裝,未卸佩刀,大步流星地踏入,軍靴踏在地板上發出沉而硬的聲響,瞬間打破了室內溫和假意的寧靜。
他目光如電,掃過桌上請柬,最後落在沈知意那隻尚未從沐兮耳邊完全收回的手上,眼神驟然一冷。
“沐小姐今日已有安排”
他聲音冷硬,不容置疑,徑直走到沐兮另一側,拉開椅子坐下,姿態強勢如主人。
“晌午需隨我去駐地,熟悉環境,商議……‘訂婚’事宜”
最後四字,他咬得略重,目光挑釁般掠過沈知意。
空氣瞬間凝滯。
沐兮感到身側沈知意的呼吸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但他麵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甚至更加溫和。
“哦?訂婚?不知少帥此言何意?”
“兮兮何時與您有了這等約定?我竟不知”
“兮兮,這是真的嗎?”
他轉向沐兮,眼神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與受傷。
沐兮一時語塞。她未料到張彥鈞會如此直接、如此迅速地公之於眾,尤其還是當著沈知意的麵。
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建立在冰冷交易上的荒唐婚約。
“昨夜我與沐小姐已達成共識”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訂婚是最快能讓她名正言順受我庇護的方式”
“怎麼,沈先生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