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府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受儘屈辱後,程亮失魂落魄地跟著劉運回到了他那間僻靜的書房。
一進門,程亮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憋屈,對著劉運抱怨道:“劉兄!你...你做事也太不地道了!明明知道府尊是那個態度,為何不提前跟我交個底?害得我在府尊麵前如此難堪!”
劉運卻不慌不忙地給程亮倒了杯茶,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程兄,此言差矣。你我兄弟,我怎麼會害你呢?你看,咱們的目的是不是搬救兵?”
程亮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劉運繼續道:“現在,救兵是不是答應出了?不管過程如何,這救兵,總歸是搬到了吧?至於代價嘛...嗬嗬,這世上哪有不花錢就能辦成的事?尤其是這種掉腦袋的買賣。”
程亮想到府尊那貪婪的嘴臉和天文數字般的“表示”,心都在滴血,苦著臉道:“劉兄!你是不知道啊!夏縣那幫地主豪強,上次剿匪已經損失慘重,元氣大傷了!你再這麼獅子大開口,他們...他們怕是拿不出來啊!這簡直是敲骨吸髓!”
劉運嗤笑一聲,慢悠悠地品著茶:“程兄,你太小看那幫地頭蛇了。他們哪個不是家財萬貫?平日裡盤剝百姓,積攢了那麼多財富,不就是為了關鍵時候保命用的嗎?現在是他們的身家性命要緊,還是那些黃白之物要緊?這筆賬,他們算得清!”
他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帶著誘惑的語氣:“再說了,那裴家,祖上可是出過進士的,真正的書香門第,家底厚著呢!還有張家、李家...哪個不是肥得流油?拔根汗毛都比咱們的腰粗!讓他們出點血,怎麼了?”
程亮看著劉運那副算計到骨子裡的模樣,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咬牙道:“劉兄,你真是好算計!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就直說吧,府尊那邊,到底需要多少錢糧,才肯真正發兵?”
劉運伸出兩根手指,在程亮麵前晃了晃,說了一個讓程亮眼前一黑的數字。
“多少?!”程亮差點跳起來,“劉兄!萬萬不可!這個數...這個數他們絕對拿不出來!你這是要逼死他們啊!”
劉運卻不為所動,老神在在地說:“程兄,彆急嘛。這個數,是給府尊和上麵打點的。至於咱們兄弟倆...”
他又伸出另一隻手,比劃了一個小一些的數字,臉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這個數,是咱們的辛苦費。隻要你我能通力合作,把前麵那個數‘談’下來,我自然有辦法在所需錢糧的總數上,‘酌情’降低一些。到時候,夏縣那邊壓力小了,你我也能落點實惠,豈不是兩全其美?”
程亮愣住了,他死死盯著劉運,終於明白了對方的全部意圖!劉運這是要利用信息不對稱,一邊敲詐夏縣的豪強,一邊中飽私囊!而自己,則被他拉上了賊船,成了幫凶!
一股強烈的屈辱感和一絲隱秘的誘惑同時湧上程亮心頭。他程亮也不是什麼清高之士,否則也不會在趙楷這種貪官手下當師爺。如果能從中分一杯羹...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劉運這種人,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事絕對乾得出來!
程亮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絲虛偽的笑容:“劉兄,真是...深謀遠慮啊!兄弟我佩服!不過...”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空口無憑!劉兄,我已經被你...被府尊‘賣’了一次了。這次合作,咱們得立下字據!白紙黑字,寫清楚你我能分多少,各自承擔什麼責任!我程亮信奉做事要留痕,免得將來哪天,劉兄你翻臉不認人,我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劉運沒想到程亮會提出這個要求,臉色變了幾變,但看到程亮那堅決的眼神,知道不答應這事就黃了。他乾笑兩聲,拍板道:“好!程兄果然是謹慎之人!立字據就立字據!這樣也好,你我兄弟合作,也圖個心安!”
當下,兩人便找來紙筆,由劉運執筆,程亮在一旁盯著,寫下了一份內容隱晦但雙方心知肚明的“分贓協議”。寫完後,兩人各自簽字畫押,各執一份。
看著手中墨跡未乾的字據,程亮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就徹底和劉運,和這肮臟的官場交易綁在了一起。剿匪的正義性早已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赤裸裸的利益算計和互相提防。
而夏縣百姓和那夥“反賊”的命運,就在這蠅營狗苟的密謀和一張肮臟的字據中,被決定了方向。隻是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們即將麵對的,是怎樣一支與眾不同的隊伍。
知府衙門的後堂書房內,檀香嫋嫋。
陳知府靠在太師椅上,眯著眼睛,聽著心腹師爺劉運的彙報。
“老爺,事情都談妥了。”劉運躬身站在一旁,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程亮那邊已經鬆口了,夏縣的豪強地主們,願意出這個數。”他悄悄比劃了一個手勢,“錢糧會儘快籌措送來。”
陳知府微微頷首,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嗯,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看似隨意地問道:“不過...劉運啊,你跟我說句實話,夏縣那夥反賊...真實情況到底如何?那程亮,有沒有誇大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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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運心中一凜,知道這才是知府真正關心的問題。他不敢隱瞞,將程亮之前描述的關於“人民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口號煽動性極強等情況,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甚至補充了一些自己從其他渠道聽到的細節。
陳知府聽著,原本悠閒的神色漸漸消失,眉頭越皺越緊。他放下茶杯,坐直了身體,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人人披甲...訓練有素...‘打土豪,分田地’...”陳知府喃喃自語,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流寇土匪了...這夥反賊,所圖非小啊!”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他們這不是要改朝換代,他們這是要...要刨了我們這些人的根啊!他們要打碎的,是這千年傳下來的規矩!是這士紳共治的天下!”
陳知府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千年未有之變局...恐怕就要應在這夥人身上了!劉運,你想想,自古以來的反賊,哪個不是打著‘替天行道’、‘均貧富’的旗號?可他們最終,不過是換一批人坐江山,這士農工商的秩序,何曾真正動搖過?可這‘人民軍’...他們是要徹底掀翻桌子啊!”
他越說越覺得心驚:“如此看來,我們派去的兵馬,想要剿滅他們,恐怕...沒那麼容易!搞不好,會損失慘重!”
陳知府突然有些懊惱地一拍大腿:“失策!失策啊!早知道是這等心腹大患,要的錢糧...還是太少了!”
劉運見狀,連忙勸道:“老爺息怒!這價格已經談妥了,白紙黑字,若是反悔,恐怕夏縣那邊也不會答應,傳出去也有損老爺的聲譽啊。”
陳知府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狠厲:“劉運啊劉運,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還不明白?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現在夏縣的豪強和他們的團練已經被反賊打殘了,等於門戶大開!隻要我們的大軍一進夏縣,到時候,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他壓低聲音,陰惻惻地說道:“至於趙楷...哼!是他哭著喊著求我們發兵剿匪的!剿匪過程中,萬一有什麼‘意外’,比如...剿匪不利,損兵折將,或者...需要‘就地籌餉’...這責任,自然由他趙楷來擔!到時候,夏縣的錢糧,還不是任由我們取用?”
劉運聽得脊背發涼,但臉上卻露出欽佩的笑容:“高!老爺實在是高!如此一來,我們進退自如,既能剿匪立功,又能趁機擴充實力,將夏縣牢牢掌控在手!”
陳知府得意地捋了捋胡須,但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不過...府城的安危也不能不顧。我們大軍出動,府城空虛,萬一那夥反賊狡猾,像上次圍攻夏縣縣城那樣,來個‘圍魏救趙’,偷襲府城,該如何是好?”
劉運也皺起了眉頭:“這...確實是個隱患。”
陳知府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閃,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這次剿匪,不能拖!要速戰速決!調集重兵,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八義集、大王莊!采取‘築壘圍困’之法,將他們死死圍住!切斷他們的一切外援和糧道!我倒要看看,他們裝備再精良,沒有糧食,能撐幾天!”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用手指重重地點在八義集的位置:“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次,我要讓他們變成甕中之鱉,活活餓死他們!看他們還怎麼翻天!”
“老爺英明!”劉運連忙躬身奉承,心中卻對那夥“人民軍”生出了一絲莫名的忌憚。他隱隱覺得,這次剿匪,恐怕不會像知府想象的那麼順利。那夥反賊...似乎和以前遇到的任何敵人都不同。
一場由貪婪和恐懼驅動的、更加殘酷的圍剿,即將降臨到八義集根據地。而陳知府“築壘圍困、餓死反賊”的毒計,也給陸鳴和人民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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