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失魂落魄地回到縣衙後宅,屏退左右,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臉上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為他人做嫁衣...為他人做嫁衣啊!”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亂響,“我趙楷在夏縣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可以借剿匪之名,鏟除異己,大撈一筆...沒想到...沒想到最後卻要被陳望這個老狐狸一腳踢開!”
他越想越氣,胸口劇烈起伏:“明升暗降...說得好聽!進了府城,我趙楷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陳望!你好狠毒的心腸!”
就在趙楷咬牙切齒、無能狂怒之時,師爺程亮靜靜地侍立在外間,將裡間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
“趙楷...睚眥必報,刻薄寡恩,跟著他,遲早被他連累死。陳望...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心狠手辣,過河拆橋是家常便飯。我程亮若是繼續夾在這兩人中間,隻怕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程亮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眼前的局勢和可能的出路:
“投靠陳望?”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陳望勢力龐大,自己一個小小師爺,無根無基,投靠過去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個高級點的幕僚,隨時可能被當成棄子。而且陳望明顯要清洗趙楷的勢力,自己作為趙楷的心腹,過去就是自投羅網。
“聯合本地豪強?”程亮心中又打了個叉。經過今天這場鴻門宴,那些豪強早已被陳望的兵馬和血腥手段嚇破了膽,成了一盤散沙。自己去找他們商議反抗?隻怕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們綁了送去向陳望邀功請賞了!
思來想去,一條看似冒險卻又充滿希望的道路,逐漸在程亮腦中清晰起來——投靠八義集的人民軍!
“這支‘人民軍’...絕非尋常反賊!”程亮回憶著關於人民軍的情報,“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更難得的是,他們打出的旗號是‘打土豪,分田地’,做事也頗有章法,占據村莊後並未大肆燒殺,反而組織生產...這分明是一支有理想、有抱負的隊伍!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事!”
“更重要的是,”程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們現在勢力初成,正是用人之際!尤其缺乏讀書人處理文書、謀劃策略!我程亮雖不是什麼大才,但也熟讀詩書,通曉吏治,更對夏縣乃至府城的情況了如指掌!若此時投靠,無異於雪中送炭!隻要我效仿古人‘千金買馬骨’的典故,展現誠意和價值,人民軍首領但凡有點雄心壯誌,必定會重用我!”
決心已定,但最大的難題擺在了麵前:如何聯係上人民軍?
夏縣如今被陳望的兵馬控製得如同鐵桶一般,城門盤查嚴密,想要混出去難如登天。找出人民軍在城內的暗探?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程亮畢竟是心思縝密之人。他冷靜下來,開始逆向思考:“人民軍上次能攻破縣城,必然有內應或者提前混入了人手...這些人,事後很可能沒有全部撤離,而是潛伏了下來...”
他立刻以師爺的身份,調閱了上次人民軍攻破縣城前後幾日的城門進出記錄、流民安置登記冊等檔案。經過仔細比對和分析,他注意到一支在人民軍攻城前幾日湧入縣城的“流民”隊伍,頗為可疑。這支隊伍人數不多,登記信息模糊,而且進城後的行蹤也語焉不詳。
接下來的幾天,程亮借著“督促豪強繳納捐輸”的名義,頻繁在城內活動,尤其留意那些流民聚集的區域。他觀察得極其仔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終於,一個名叫“文三”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文三,表麵上看和其他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沒什麼兩樣,但程亮卻發現了幾處不尋常:
第一,在施粥點,彆的流民都是爭先恐後、拚命往前擠,唯獨這個文三,總是默默地排在隊伍後麵,不爭不搶,眼神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第二,他偶爾會和幾個特定的流民有短暫的眼神交流或不易察覺的手勢,動作非常隱蔽。
第三,他的手掌粗糙有乾農活的老繭,但是他的手經常不自覺的握住,程亮曾經在王守備的老兵身上看到過類似痕跡,程亮斷定這文三是個老兵,應該是人民軍的暗探。
“就是他了!”程亮心中篤定。這個文三,絕非凡俗流民,極有可能是人民軍留下的暗探!他那份異於常人的冷靜、紀律性和觀察力,是偽裝不出來的!
程亮沒有打草驚蛇。他耐心地等待著機會。終於,在一個黃昏,文三獨自一人走向城西一處偏僻的、幾乎半廢棄的土地廟。程亮知道,機會來了!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冠,決定冒險一試,去會一會這個神秘的“文三”,向他表明投誠之意。這或許是他擺脫困境、奔向新生的唯一機會!
黃昏時分,城西的施粥點依舊排著長長的隊伍。程亮穿著便服,混在維持秩序的衙役中,目光看似隨意地掃視著人群,實則緊緊鎖定著那個沉默寡言、排在隊伍末尾的“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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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裡攥著一張早已寫好的紙條,紙條不大,上麵隻寫了寥寥幾個字:“今夜子時,城西廢窯。”這是他反複思量後選定的地點,偏僻、荒廢,不易引人注意。
眼看就要輪到文三領粥了,程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必須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直接上前搭話?不行!自己一個縣衙師爺,主動去和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民說話,太紮眼了,必然會引來不必要的猜疑和盤問,甚至可能直接暴露文三的身份。
就在文三伸出破碗,準備接粥的那一刻,程亮裝作不經意地向前一步,似乎是在監督施粥的份量。他的動作極其隱蔽,手腕一翻,那張卷成細條的紙條,便悄無聲息地滑落,精準地掉進了文三那隻幾乎空了的粥碗裡,瞬間被稀薄的米湯浸濕。
程亮做完這一切,立刻若無其事地退後一步,目光轉向彆處,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然而,這一切,卻被當事人文三敏銳地捕捉到了!
文三端著碗的手微微一僵,心中警鈴大作!他清楚地看到了程亮的小動作,也感覺到了碗底那微小的異物感!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後背!
“暴露了!我是什麼時候暴露的?”文三的腦子飛速運轉,回憶著自己進城以來的每一個細節。他自問行事極為謹慎,從未有過任何出格的舉動,甚至連話都很少說,怎麼會引起縣衙師爺的注意?難道...是上次傳遞情報時被盯上了?還是隊伍裡出了內奸?
無數的疑問和猜測湧上心頭,但文三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種流民特有的麻木和呆滯。他沒有聲張,也沒有立刻去看碗裡的東西,隻是默默地端著碗,像其他流民一樣,走到一旁蹲下,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著那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
他用碗沿擋住臉,借著喝粥的動作,用眼角餘光迅速掃視四周,確認沒有異常的目光盯著自己後,才用兩根手指,極其隱蔽地在碗底摸索,捏住了那個被泡軟的紙團。
他沒有立刻展開,而是繼續喝完粥,將碗舔得乾乾淨淨,然後起身,像往常一樣,默默地朝著流民聚集地外圍、更偏僻的角落走去。
在一個無人注意的斷牆後麵,文三背靠著牆壁,迅速展開了那個濕漉漉的紙團。字跡雖然有些模糊,但“今夜子時,城西廢窯”這幾個字,依然清晰可辨。
文三的心沉了下去。地點,時間,都給出了。這絕對不是偶然!這個程師爺,目標明確,就是衝著自己來的!他為什麼不直接抓人?而是要約見?是想放長線釣大魚,通過自己找到更多的同誌?還是...想玩一出“反間計”?
巨大的危險感和責任感,壓得文三幾乎喘不過氣。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經陷入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去,可能是自投羅網;不去,對方既然能精準地找到自己,恐怕也有辦法逼自己現身,甚至會牽連到其他潛伏的同誌。
“必須去!”文三很快下定了決心。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隻有直麵危險,才能弄清楚對方的意圖,才能想辦法應對。但去之前,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悄悄回到流民聚集的破屋,趁人不注意,在一個極其隱蔽的牆縫裡,塞進了一小截用炭筆畫了特殊記號的木炭——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示警信號,意味著“我已暴露,情況危急,後續聯係可能中斷”。做完這一切,文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夜幕降臨,文三和衣躺在草堆上,閉著眼睛,卻毫無睡意。他在腦中反複推演著今晚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以及自己的應對策略。如果程亮是來勸降或者套取情報的,他該如何周旋?如果對方布下埋伏,直接抓捕,他又該如何反抗?甚至...如果對方以性命相威脅,逼迫他背叛...
文三摸了摸藏在腰間的短匕,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他暗暗發誓:“大隊長,同誌們...我文三絕不會給人民軍丟臉!萬一...萬一真是絕路,我寧可一死,也絕不出賣組織和同誌!”
子時將近,月色昏暗。文三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流民聚集地,朝著城西那座荒廢已久的磚窯潛行而去。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謹慎。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可能是刀山火海,但他彆無選擇。為了組織的安全,為了心中的信念,他必須去闖一闖這龍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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