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毅企圖窺探晉南虛實的最後努力，不僅徹底失敗，反而為晉南人民軍送上了一份“厚禮”——幾名了解晉陽城內情況的活口，以及證明了晉陽官府對晉南巨變仍處於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初期階段這一寶貴情報！
信息的優勢，戰場的主動權，進一步向人民軍一方傾斜！晉陽，這座孤城，它的陷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平陽府臨汾），人民臨時治安委員會審訊室。
室內光線明亮，陳設簡單，氣氛嚴肅。趙三被反綁雙手，坐在一張木凳上，臉色灰白，眼神閃爍，帶著一種慣常的、混跡底層衙門的油滑和戒備。
平陽府人民武裝部部長陳大山一位麵容剛毅、目光如炬的老兵出身乾部）坐在他對麵，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開門見山：
“趙三，我們知道你的身份。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老實交代：是誰派你來的？是晉陽知府郭承毅？還是北邊的總督石峻德？有什麼任務？”
“說出來，算你主動坦白，我人民軍政策是寬大處理。要是頑固不化，死扛到底，那就彆怪我們從嚴處置了！你好好想想！”
趙三耷拉著眼皮，心裡一陣冷笑。這套說辭，他太熟了！以前在衙門裡審問犯人，開頭都是這一套！什麼“坦白從寬”？哄鬼呢！無非是騙你開口，等你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沒了利用價值，立馬翻臉不認人，該怎麼判還怎麼判！他見得多了！打定主意，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陳大山看著趙三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滾刀肉模樣，非但不惱，嘴角反而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喜歡這種自以為聰明的硬骨頭！因為這種人的心理防線，一旦被攻破，崩塌得會更徹底！
他對站在一旁的兩名善於做思想工作的治安隊政工骨乾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起身，走到窗邊，看似隨意地觀察窗外，實則將審訊的主導權，交給了更擅長“攻心”的同誌。
政工乾部會意，搬了張凳子，坐到趙三對麵，語氣出乎意料地平和，甚至帶著一絲“拉家常”的味道：
“趙三兄弟稱呼的改變，刻意拉近距離），看你這年紀，在衙門裡當差，也有些年頭了吧？家裡…日子過得怎麼樣？俸祿…夠養家糊口嗎？”
趙三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不逼不問，反而聊起這個？他警惕地瞥了對方一眼，含糊道：“還…還行吧…混口飯吃…”
“混口飯吃？”政工乾部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啊，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可是趙三兄弟，你仔細想過沒有？你拚死拚活，給那郭知府當差跑腿，甚至像這次一樣，被派來這龍潭虎穴打探消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你到底圖個啥？”
“圖啥？”趙三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心裡那根被壓抑已久的弦，被輕輕撥動了。
“圖他郭知府給你升官發財？”政工乾部語氣帶著一絲譏諷，“你摸摸良心說，可能嗎？那些肥缺、油水，輪得到你一個小小的捕快嗎？還不是被他那些三姨太的侄子、師爺的外甥給占去了？”
“圖他郭知府把你當自己人？”乾部繼續慢條斯理地剖析，句句戳心窩子，“這次這送死的活兒，他怎麼不派他小舅子來？怎麼就偏偏派了你來？在他眼裡，你和街上的一條狗，有區彆嗎？用著你的時候，扔塊骨頭；出了事，第一個把你推出去頂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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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像一根根針，紮進了趙三內心最隱秘、最不平的地方！是啊！憑什麼！憑什麼他郭承毅就能高高在上，吃香喝辣？憑什麼我隻能當個聽人吆喝的小捕快？憑什麼危險的、得罪人的事都讓我乾，好處卻一點撈不著？
“階級”這個詞，趙三可能聽不懂。但“利益”和“不公平”，他太懂了！這種源於身份地位懸殊帶來的剝削感和屈辱感，早已在他心裡積壓了十幾年！
政工乾部敏銳地捕捉到了趙三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怨恨和不甘！他知道，火候到了！立刻加大了攻勢，運用了“三訴三苦”的有效方法：
“趙三兄弟！你再想想！你替官府賣命這些年！”
“一訴！你替他們欺壓百姓！去收那苛捐雜稅！去拆房抓人！老百姓恨你入骨！背後罵你是朝廷的鷹犬！你這心裡，就好受嗎？這是不是苦？良心上的苦！”
“二訴！你替他們背黑鍋！出了事，上麵一推二五六，最後倒黴的還不是你？挨板子的是你！蹲大牢的也是你！這是不是苦？委屈的苦！”
“三訴！你拚死拚活，拿到那點微薄的俸祿，夠乾啥？夠你養家嗎？夠你看病嗎？再看看郭知府他們，一頓飯夠你吃一年！這是不是苦？窮困的苦！”
“彆說了！求求你彆說了！”趙三突然雙手抱頭，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政工乾部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打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這些年經曆的種種不公、乾過的違心之事、受過的窩囊氣…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飛速閃過！一種巨大的愧疚、悔恨、憤怒和絕望交織在一起，讓他痛苦不堪，幾乎窒息！
一直在窗邊冷眼旁觀的陳大山，此時轉過身，對政工乾部低聲說：“看到了嗎？親不親，階級分。這家夥，看來在舊衙門裡沒少受氣。不然，這種送死的活兒，也輪不到他。再加把火，攻破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政工乾部點點頭，趁熱打鐵，語氣轉為誠懇和關切：
“趙三兄弟，我們知道你心裡苦！也知道你有難處！是不是擔心交代了，我們會殺你？或者擔心你在晉陽的家人，會被郭承毅報複？”
這句話，直接點破了趙三內心最深層的恐懼！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期盼，聲音顫抖著問：
“你…你們…說話算話？我要是說了，你們真能饒我不死？真能保證我老婆孩子的安全？那郭承毅…他心狠手辣…我要是回不去，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家裡的…”
“放心！”政工乾部斬釘截鐵地說，目光坦蕩而堅定：“我們人民軍，向來說話算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是一句空話！是寫入紀律的！”
“至於你的家人——我們可以立刻派人，想辦法秘密潛入晉陽，把他們接出來！送到我們安全的根據地！”
“那郭承毅？哼！他蹦躂不了幾天了！晉陽城，遲早是我們人民軍的囊中之物！到那時，彆說報複你家人，他自己能不能保住腦袋，都還兩說呢！”
這番鏗鏘有力的承諾和對未來的強大自信，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趙三心中那座用恐懼和僥幸築起的堤壩！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嚎啕大哭：
“我說！我全說！是郭承毅！是知府郭承毅派我來的！他讓我打聽晉南為什麼不交稅糧…他還派了彆人去彆的府縣…我都說！隻求長官救救我的家人啊！”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陳大山和政工乾部相視一笑。又一塊頑固的“硬骨頭”，在人民軍隊強大的心理攻勢和政策感召下，被成功瓦解了。一份關於晉陽城內布防、糧儲、官員心態的寶貴情報，即將呈上王剛的案頭。晉陽的最後一道神秘麵紗，被悄然揭開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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