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繼續道:"第三條是廣設學堂,延請四方儒士講學......第四條則是修訂,令荊楚學者刪減繁複詞句,重訂五經章句。"
蔡琰感歎道:"聽父親所言,許衡在荊楚興辦教育之心甚篤。"
蔡邕歎道:"若他隻是隨口一提,為父早該回絕!正因見其立誌在荊楚大興文教,才這般猶豫......昭姬可知劉伯瑜代父求書的第五條所求為何?"
聰慧如蔡琰,此刻已然明了。
"這第五條,想必是要搜集典籍吧?"
蔡邕朗聲笑道:"正是如此!這父子二人四處搜羅,竟尋到為父頭上!不過信中言明並非索要,而是暫借,言明抄錄後必將原物奉還。"
蔡琰起身為父親斟了杯清水:"許衡欲在荊州興學,向父親借書,父親所憂為何?"
蔡邕捧著水盞,麵露難色。
"昭姬,六代積累的萬卷藏書,豈能輕易外借?我蔡家典籍涵蓋經史、讖緯、天文曆法、術數方技、諸子百家......"
蔡琰會意:"父親是舍不得?"
麵對愛女,蔡邕直言不諱:"確是不舍......恐其有借無還。"
蔡琰淺笑道:"既然舍不得,直接回絕便是。"
蔡邕苦笑搖頭:"雖有不舍,奈何......唉!近日觀董相國言行,似有廢止洛陽太學之意......"
一向從容的蔡琰聞言,頓時花容失色。
“此事斷不可行!雒陽太學自光武帝建武年間創立,曆經百餘載,豈能輕言廢棄?此乃動搖禮樂根基之舉!”
蔡邕深深歎息,向女兒蔡琰耐心解釋其中緣由……
他隱約洞悉了董卓的意圖……
如今董卓掌控雒陽朝政已近一年。最初半年,他曾竭力拉攏士人,不僅為黨錮之禍中蒙冤的士人,更擢升大批名士出任州郡要職,試圖緩和關係。
然而無論董卓如何示好,士人階層始終視他為仇讎。
以司隸為首的各地士族聯手反撲——或口誅筆伐,或刀兵相向。
文鬥者如這次司隸士族聯合外州勢力,公然諫言分立東西兩都;武攻者有關東諸侯結成聯盟,兵分三路進逼雒陽。
董卓與士人徹底勢同水火,如今能倚仗的唯有西涼舊部。
既與士人決裂,董卓決心另起爐灶,重塑選官製度。
數百年來,士子皆需經太學考核出任郎官吏員,外放曆練後再由郡國舉為孝廉入郎署——這本是鐵律。
但這條仕途對董卓已毫無意義,反成掣肘。
在此製度下選拔的官吏,無一不是他的政敵。
大漢各郡每年推舉的兩百餘孝廉,幾乎全是太學出身。這些人在郎署逐年累積,十年可達兩千之眾,二十年倍增至四千,五十年後恐破萬人……
即便每年僅外放三成,數年之後亦將遍布州郡。
待其中佼佼者升任郡守要職,自然會把持舉薦之權。他們必定延續傳統,將孝廉名額儘予太學同窗。這些新晉孝廉外放曆練後,又將催生新一代郡守……
如此周而複始,猶如雪球愈滾愈大。
隻需兩三代人光陰,舉孝廉的仕途便會被徹底壟斷。
在這場權力傳承的遊戲中,那些通過直接授予或間接傳遞名額的世家大族中,如滾雪球般擴張最迅猛的家族,終將贏得一個震耳發聵的稱號:
"門生故吏滿九州!"
袁氏家族四世三公的真正底蘊,不在於接連四代位列三公的輝煌,而在於這四代人執政期間編織出的龐大關係網。
與這張巨網相比,三公的頭銜簡直不值一提。
站在董卓的立場來看,他若想通過"舉薦賢才"安插親信,按常規路徑就必須廢除太學製度——這在權力博弈中實屬必然選擇。
曆史記載中,董卓確實這麼操作過,隻是手法更為隱蔽。
當董卓焚燒洛陽、遷都長安時,新設立的官僚體係裡刻意抹去了太學的存在...
這套做法恰好迎合了各地割據勢力的用人需求。
在動蕩年代,太學培養、郎署考核、孝廉舉薦的選官製度嚴重束縛了地方諸侯的用人自。
太學製度一旦廢除,這套枷鎖便不複存在。
地方勢力從此可以肆意任用親信。
經過三十年的勢力整合,直到曹丕登基稱帝,魏國才在洛陽重建國立太學這實際是曹丕為換取士族支持所做的政治妥協)
雖然當前的董卓尚未如曆史記載那般火燒洛陽,但廢除太學已成定局。
蔡邕深諳此中關節,故而陷入兩難境地。
在這位學者眼中,他看到的不僅是董卓廢除太學的政治算計。
更預見了一旦太學廢止,天下士人失去晉升之階,文化傳承麵臨斷絕的危局。
他無力阻止董卓的決策。
但尚能通過贈書之舉,助劉表在荊州興辦州學。
這正是他內心矛盾的根源。
"琰兒,為父究竟該如何抉擇?"蔡邕長歎一聲,眉宇間儘是愁緒。
蔡琰神色從容,纖纖玉指輕撫案上茶盞,淡淡道:"父親,這盞中之水若不飲用,置於室內,十日之後必將乾涸。"
蔡邕不解其意:"昭姬此言何解?"
蔡琰莞爾:"女兒想問父親,若欲保全盞中清水不竭,該當如何?"
蔡邕眉間微蹙,沉吟少頃,輕歎道:"未解其意,何以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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