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所長的到來,如同定海神針。王桂香和那幾個婆子瞬間蔫了,氣勢全無,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陳嘉豪推著自行車,原本倚在院牆上的身影也站直了,臉上那絲誌在必得的冷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陰鷙和警惕。他銳利的目光越過人群,死死釘在文化館的窗戶上,似乎想穿透玻璃,看到裡麵薑芸的情況。
李老立刻迎上去,將情況簡要說明,並鄭重地遞上了那份從地下室帶出來的關鍵證據複印件原件他早已藏好)。張所長接過,仔細看著,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抬頭,目光銳利地掃過陳嘉豪,又看向王桂香,冷冷道:“王桂香,你口口聲聲說薑芸偷了東西,證據呢?還有,你們堵在文化館門口,是誰指使的?”
王桂香被張所長的氣勢懾住,又看到那份蓋著紅章的文件,徹底慌了神,眼神下意識地瞟向陳嘉豪。陳嘉豪卻仿佛沒看見,隻是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隨即臉上重新掛起一個無懈可擊的、略帶歉意的笑容,推著自行車上前兩步:“張所長,誤會,都是誤會。我嬸子她……就是急糊塗了。薑芸同誌是我們廠的技術骨乾,怎麼會偷東西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這樣,我先帶嬸子回去,有什麼問題,我們隨時配合調查。”他說話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又給了王桂香台階下。
張所長看著陳嘉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又看了看李老手中那份鐵證,心中冷笑。他知道這水很深,但眼前證據確鑿,至少王桂香是跑不了了。他沉聲道:“誤會?那這份文件上記錄的變賣國家文物,又是怎麼回事?王桂香,你跟我們回所裡,把事情說清楚!至於其他人,立刻散開!”
在民警的威懾下,王桂香被帶走,人群漸漸散去。陳嘉豪推著自行車,臨走前,再次深深地、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文化館的窗戶,那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輕蔑和戲謔,而是多了一絲凝重和探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他推著車,緩緩消失在街角。
文化館內,暫時恢複了平靜。但這份平靜,卻比之前的喧囂更讓人窒息。
薑芸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身體依舊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危機暫時解除,但那代價帶來的恐懼,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她。她下意識地抬手,再次摸向鬢角。那幾根白發,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幾根冰冷的針,刺痛著她的神經。
她忽然想起什麼,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剛才一直緊握的右手掌心。在地下室,是這隻手握住了那根指引她找到證據的金色羽毛。此刻,攤開手掌,掌心空空如也。
那根在黑暗中綻放光芒、指引她方向的金色羽毛,消失了!
不是掉落,而是……化作了塵埃!
在她剛才拚儘全力撞門、奔逃、承受巨大痛苦和生命流逝的過程中,那根羽毛仿佛耗儘了最後的力量,在她緊握的掌心,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隻留下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閃爍著微弱金光的金屬粉末,混合在她掌心的汗水裡,很快便蒸發殆儘。
薑芸怔怔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金羽,這個在危難時刻指引她、給予她力量的神秘存在,也消失了。它和靈泉、和銀色玉蘭一樣,都是蘇婉清留下的“天工秘術”的一部分嗎?它的消失,是否也意味著某種力量的終結?或者說,它以另一種方式,融入了她的身體,成為了那不斷增多的白發、不斷流逝的生命的一部分?
李老處理完外麵的事情,快步走回來,看到薑芸失魂落魄地看著空空的掌心,再看看她鬢角刺目的白發,心中一陣絞痛。他走到薑芸身邊,聲音放得極其輕柔,帶著無儘的痛惜:“薑丫頭……”
薑芸猛地回過神,像是被李老的聲音驚醒,又像是強行從那令人窒息的絕望中掙脫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脊背,抬起頭,看向李老。那雙曾經清澈明亮、如今卻蒙著一層疲憊和恐懼陰影的眸子裡,卻再次燃起了一簇微弱卻極其倔強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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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證據……能送上去嗎?”
李老看著她眼中那不肯熄滅的光,看著她鬢角那刺目的銀白,看著她空空如也卻仿佛還殘留著金羽餘溫的掌心,心中百感交集。他重重地點頭,聲音低沉而有力:“能!老夫這條命不值錢,但這文化館的門,這國家文物的清白,老夫拚了命,也要護住!證據,我親自送!你……你好好休息。”
薑芸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休息?她不敢。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生命在流逝。她必須抓緊時間,在徹底倒下之前,做更多的事。
“我……我想去修複室。”她輕聲說,目光不自覺地投向那間熟悉的、充滿絲線與樟腦氣息的房間。那裡,有她未完成的《清明上河圖》,有她用生命去守護的傳承。也許,隻有在針尖起落、絲線穿梭之間,在那專注忘我的境界裡,她才能暫時忘卻鬢角的白發,忘卻掌心的空寂,忘卻那懸在頭頂的、名為“代價”的利劍。
李老看著她,嘴唇翕動,想說什麼,卻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他知道,勸不住的。這個倔強的丫頭,已經把傳承刻進了骨子裡,把命押在了這條路上。他隻能用力扶住她微微搖晃的身體,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向那間修複室。
修複室的門被推開,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陽光透過高窗,在空氣中投下明亮的光柱,無數微塵在光柱中飛舞。薑芸走到那張熟悉的舊木桌前,目光落在那幅尚未完全修複的《清明上河圖》上。虹橋部分的絲線,在陽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那是她用靈泉和心血換來的生機。
她緩緩坐下,拿起繡針。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針尖,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極其微弱地從指尖深處傳來,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絲火苗。是靈泉徹底枯竭前的回光返照?還是……那消散的金羽,在她體內留下的最後一點印記?
薑芸不知道。她隻是屏住呼吸,將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意誌,都凝聚在指尖。針尖落下,刺穿繃緊的絹帛,引著絲線,在千年古畫的脈絡上,極其緩慢、極其專注地,繡下了一針。
窗外,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壯麗的橘紅。文化館內,針尖起落的聲音,細微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沉重與堅韌。薑芸低垂著頭,專注地繡著,鬢角那幾根刺目的白發,在夕陽的餘暉下,閃爍著一種悲愴而決絕的光芒。
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是什麼,不知道陳嘉豪的報複會以何種形式降臨,更不知道自己這被“天工秘術”不斷透支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她隻知道,這一針,這一線,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對抗命運黑暗的微光。
而那消散的金羽,如同一個巨大的謎團,沉入她意識的深海。它來自何處?為何指引她?它的消失,究竟是終結,還是另一種形態的開始?蘇婉清留下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測。那空空如也的掌心,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關於“代價”與“犧牲”的、更加殘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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