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年正月初六,天氣——陰,街上冷冷清清,拿根甘蔗橫著走都打不到人。
沈得福、許青蝦和趙鯤穿著破舊的軍大衣唉聲歎氣地坐在店門口看著幾個孩子興奮地舞甘蔗煙花。
“三姐夫,你看我剛長出來的頭發又愁掉了。”許青蝦摸了一把頭發,手掌上立馬就有七八根。
沈得福翻著死魚眼,“哎!我頭發都掉光了。”
“這得瘋狗病的人還沒好嗎?”趙鯤年紀不大,川字紋都出來了,“不是說不咬人的嗎?怎麼大家還是不敢出來。”
“誰知道呢!我進了那麼多好貨,這次真是褲衩子都要賠掉了。”
“那羊肉店關了我還高興了兩天,這是高興得太早了。我都二十幾天沒開張了。”
許青蝦和沈得福抱頭痛哭。
朱英俊看著店門口的三人,悄聲說:“小燕,你舅舅和三姑父的鬱鬱症又犯了。”
“我奶奶這幾天的鬱鬱症也犯了。”高開歎了口氣,“紫蘇姐姐不知道和她嘀咕了什麼,她就開始像林黛玉一樣抹眼淚。”
“那紫蘇姐姐的鬱鬱症好了嗎?”戴圓圓把甘蔗頭上用完的煙花棒摘下來,“朱英俊,你幫我再綁一個。”
“看樣子像好了,但是也不知道是真好還是假好。”肖燕又點燃了一根煙花棒遞給肖月,“小月,你手伸長一點,彆把新棉襖炸了。”
朱英俊把好幾根煙花棒牢牢地綁在了甘蔗頭上,做成一柄光芒四射的“火焰長劍”,戴圓圓高興地揮舞著,火星子像流星一樣劃出耀眼的軌跡。
就在這時,路的儘頭,一群毛茸茸的人影簇擁著走來,在寒冷的空氣裡嗬出大團白氣,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片,氣勢十足。
“哎呀媽呀!”趙鯤眯著眼瞧了瞧,都結巴了,“快……快看……狗人出來了……”
“哪兒呢?”許青蝦和沈得福嚇站起身,準備往店裡跑。
話音未落,意外發生了!
戴圓圓正用力一揮她的“火焰長劍”,大概是綁得不夠牢,或許是燒得太烈,那綁在甘蔗頂端的煙花棒“嗖——”地一聲,竟整團脫韁而出,帶著一蓬耀眼的火花,像顆小型炮彈般直直地向前飛竄而去!
事有湊巧,那團熾熱的火花不偏不倚,精準地撲向了毛茸茸隊伍最前麵那個身材最魁梧、穿得最氣派的男人。
“哎呀——!”
隻聽一聲驚叫劃破夜空!那男人猛地跳腳,他那昂貴的貂皮大衣前襟上,幾點火星正頑強地附著,貪婪地啃噬著皮毛,冒出縷縷刺鼻的白煙。
他手忙腳亂地拍打著,聲音裡充滿了驚恐和心疼:“哎喲喂……快……我的貂……毛著了……快幫我拍拍!”
幾個孩子都嚇傻了,呆立原地。
戴圓圓更是小臉煞白,手裡的甘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等到那男人好不容易撲滅了身上的火星,抬起頭來氣急敗壞地想找“肇事者”算賬時,雙方打了個照麵,瞬間都愣住了。
“圓圓?”
“爸……爸爸?”戴圓圓的聲音瞬間大了起來,“魚爸爸……你們回來啦!”
說完欣喜地往前飛奔而去。
陳美芳接住女兒,點著她額頭,“怎麼這麼皮,看把你爸爸的毛都燒壞了。”
戴圓圓看著戴魚的貂皮大衣上,留下的幾個焦黑的破洞,還在散發著淡淡的焦糊味,心虛地吐了吐舌頭。
“魚兄弟啊!是你嗎?”沈得福激動得跑出去。
“得福哥,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