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褪去後,林若曦在一片刺鼻的臭氧味中睜開眼。
溶洞頂部的裂縫漏下幾縷天光,像被打碎的玻璃碴子紮在地上。
蘇蔓躺在三米外的碎石堆裡,手腕上的管子已經脫落,灰黑色液體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溪流,接觸到天光的部分正冒著白煙——這是“湖心”物質被淨化的跡象。
林若曦掙紮著爬過去,指尖剛碰到蘇蔓的皮膚就被燙得縮回手。她的體溫高得嚇人,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後頸浮現出和顧南城相似的印記,隻是顏色更淺,像層薄霜。
“……冷……”蘇蔓的睫毛顫了顫,氣若遊絲。
林若曦立刻脫下外套裹住她,目光掃過周圍的狼藉。
碎裂的培養艙玻璃上還沾著半透明的膠狀物質,在光線下折射出虹彩;控製台的顯示屏徹底黑屏,隻殘留著幾行亂碼,像是某種生物的嘶吼被數字化;
最裡麵的大培養艙殘骸旁,有一攤深綠色的液體正在緩慢滲透進岩石縫隙,那是沈敬言被淨化後留下的痕跡。
手腕上的鈴蘭印記突然發燙,林若曦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溶洞深處。那裡的岩壁在剛才的爆炸中裂開道新的縫隙,黑黢黢的洞口泛著冷光,隱約能聽到水流聲,像是有暗河在裡麵湧動。
“若曦……”蘇蔓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掐進她的掌心,“彆去……裡麵有……”
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林若曦看著她蒼白的臉,突然想起蘇蔓工作室的加密硬盤——她一定知道裡麵有什麼,才會留下那麼多線索。
“照顧好她。”林若曦把外套裹緊蘇蔓,轉身走向裂縫。手腕上的印記越來越燙,像有根線在牽引著她,她知道顧南城就在裡麵,懷表的完整形態在召喚她。
裂縫比想象中寬,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岩壁上布滿了濕滑的苔蘚,散發著濃烈的腥甜氣——比蝕骨雨的味道更純粹,帶著種原始的生命力。林若曦的指尖劃過岩壁,觸到一些人為鑿刻的凹槽,形狀和懷表內側的刻度完全吻合。
走了大約五十步,裂縫突然變得開闊,眼前出現一個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個石台,上麵擺著個半開的金屬盒子,顧南城正跪在石台前,背對著她,肩膀劇烈顫抖。
“南城?”林若曦輕聲呼喚。
顧南城猛地回頭,林若曦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的臉已經恢複正常,但眼睛裡卻沒有焦點,瞳孔變成了旋渦狀的灰黑色,和沈敬言同化後的樣子一模一樣。
“若曦,你來了。”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痛苦和溫柔。
林若曦後退半步,警惕地看著他:“你……被同化了?”
“不,”顧南城笑了,笑容裡帶著非人的冰冷,“我覺醒了。我終於明白外公的良苦用心——‘湖心’的意誌不是毀滅,是進化。人類太弱小了,隻有與‘湖心’物質共生,才能擺脫生老病死的枷鎖。”
石台上的金屬盒子突然發出嗡鳴,林若曦這才看清裡麵放著的是懷表的最後一塊碎片,與她和顧南城手中的碎片形成三角之勢,藍光在碎片之間流動,像條跳動的血管。
“這是‘共鳴核心’。”
顧南城指著金屬盒子,“需要我們三個的共生體力量才能完全啟動——你,我,還有蘇蔓。啟動後,‘湖心’的意誌會覆蓋整個城市,所有人都會獲得‘新生’。”
林若曦的心臟像被冰錐刺穿。她想起外公錄像裡驚恐的眼神,想起母親自願成為“培養基”的犧牲,想起蘇蔓痛苦的掙紮——這不是進化,是毀滅,是剝奪人類作為“人”的資格。
“你不是顧南城。”林若曦握緊手中的懷表碎片,“我的南城不會說出這種話,他寧願自己被同化,也不會傷害我和蘇蔓。”
顧南城的笑容僵住了,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被灰黑色的旋渦吞噬:“彆自欺欺人了,若曦。你母親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她的意識碎片在你體內,就是為了幫你接受‘湖心’的意誌。你看看這個——”
他從石台上拿起一卷泛黃的紙,展開後是張設計圖,上麵畫著懷表的完整形態,標注著“共鳴核心啟動裝置”。圖紙右下角有個簽名,是母親的筆跡,旁邊還有行小字:“為了曦曦,值得”。
林若曦的指尖顫抖著撫過那行字,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想起幻境裡母親的幻影,想起懷表發燙時的悸動,突然明白母親的“值得”不是指接受同化,而是指有能力選擇——選擇保護所愛之人,選擇終結這場悲劇。
“你錯了。”林若曦的聲音堅定,“母親的犧牲是為了給我選擇的權利,不是讓我成為傀儡。”
手腕上的印記爆發出刺眼的光,林若曦突然能“看到”顧南城體內的掙紮——他的意識還在,像顆微弱的星,在灰黑色的旋渦裡閃爍。沈敬言的意識碎片在侵蝕他,“湖心”的意誌在誘惑他,但他對她的愛還在抵抗。
“南城,看著我!”林若曦上前一步,握住顧南城的手,“還記得訂婚夜嗎?你說要帶我去冰島看極光,說要在藍冰洞給我補辦婚禮。你說你最大的願望,是看著我平安喜樂,不受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