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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城的身體劇烈顫抖，眼睛裡的灰黑色漩渦開始波動：“若曦……我……”
“你說過，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存在的。”林若曦的眼淚滴在他的手背上，“現在輪到我保護你了。”
她將手中的懷表碎片猛地按在顧南城的印記上，兩塊碎片接觸的瞬間爆發出藍光，顧南城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裡湧出灰黑色的霧氣，那是沈敬言的意識碎片在被驅逐。
石台上的金屬盒子突然完全打開，最後一塊碎片飛了出來，與另外兩塊碎片在空中合為一體，形成完整的懷表。懷表懸浮在半空，表蓋自動彈開，裡麵沒有照片，隻有一麵鏡子，映出林若曦、顧南城和遠處蘇蔓的倒影。
“原來如此……”林若曦恍然大悟。
外公留下的不是啟動裝置，是“篩選器”。隻有真正懂得愛與犧牲的人，才能讓三塊碎片共鳴；隻有拒絕同化、保持人性的人，才能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沈敬言失敗了，被同化的顧南城也差點失敗，是愛讓他們找回了自我。
冰冷的金屬碎片深深嵌進林若曦的肩膀，血浸透了破碎的實驗袍，每一次喘息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銳痛。
眼前開始發黑，耳畔隻剩下血液衝擊太陽穴的轟鳴。
顧南城嘶吼著她的名字，劍光在昏暗的地下室中瘋狂斬向那些悍不畏死的陰影，但包圍圈正在無情地收緊。蘇蔓抱著奄奄一息的小雅蜷縮在角落，絕望的淚水無聲滑落。
“曦兒…”蘇蔓破碎的哽咽被淹沒在金屬撞擊的刺耳鳴響裡。
就在顧南城的劍被一隻枯爪般的金屬手臂死死攥住，另一道閃著寒光的利刃朝著他毫無防備的後心呼嘯而至的瞬間——林若曦染血的指尖，猛地死死扣住了胸前那枚冰冷的、沾滿她血跡的古舊懷表！
“不——！”她喉嚨裡迸發出一聲嘶啞到變調的呐喊，那不是恐懼，是孤注一擲的咆哮。
嗡——！
時間仿佛在刹那間凝結、然後碎裂！
一股無法形容、沛然莫禦的熾白強光，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太陽在林若曦胸前轟然爆開！那光芒並非溫暖，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實質的、粉碎一切虛妄的絕對力量！
地下室牆壁上扭曲的陰影怪物如同遇見沸油的薄雪，在無聲的尖嘯中瞬間氣化，連齏粉都沒能留下。刺向顧南城後心的利刃在強光中寸寸斷裂、消融。顧南城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碾壓性威壓的光芒狠狠掀飛，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手中的劍脫手飛出，發出刺耳的錚鳴。蘇蔓下意識地死死閉上眼睛，將小雅更深地護在懷裡，隻感到那股光芒穿透眼皮，帶著一種古老而純淨的灼熱，幾乎要將靈魂都滌蕩乾淨。
強光中心，林若曦的意識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飛速流逝。劇痛被一種奇異的漂浮感取代。在那片吞噬一切的、純淨到虛無的白光核心，一個身影緩緩凝聚，清晰得不似幻象。
褪色的中山裝，熟悉的、布滿歲月溝壑卻異常慈和的麵容。那是她的外公！不再是照片裡的凝固影像，他就那樣真切地站在光中，周身沐浴著溫和的光暈。他看著她，那雙洞悉世事的眼裡沒有悲憫，隻有一種塵埃落定、飽含期許的欣慰笑意。那笑容如此清晰，瞬間撫平了林若曦心中沸騰的血與恨，仿佛跨越了漫長時光的長河，終於抵達了彼岸。外公的嘴唇似乎微微開合，無聲地傳遞著一個跨越生死的確認。
“外…公…”林若曦在徹底墜入黑暗深淵的前一刹那，靈魂發出一聲無聲的呐喊。所有的掙紮與犧牲，所有的陰謀與黑暗，都在外公這最後的笑容裡，找到了終極的答案——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強光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卻，快得仿佛從未出現。地下室瞬間陷入一種近乎真空的死寂，隻有塵埃在微弱的光線下無聲飛舞。
“咳咳…咳…”顧南城掙紮著撐起身體，背部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大口喘著氣，難以置信地望著剛才還充斥著致命威脅、此刻卻空無一物的空間，聲音嘶啞顫抖：“光…那光…是什麼？”他猛地轉頭，急切地搜尋林若曦的身影。
蘇蔓緩緩睜開眼，懷中女兒微弱的呼吸讓她心臟重新開始跳動。她抬頭，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她看到了角落裡的林若曦——仰麵倒在冰冷的地麵，胸口的懷表碎片散落，肩頭的傷口還在滲血，臉色慘白如紙，生死不知。但蘇蔓的目光，卻被林若曦臉上那奇異的神情牢牢攫住。那不是一個瀕死之人的痛苦，而是一種耗儘所有氣力後、塵埃落定的、近乎解脫的平靜。嘴角，甚至凝固著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弧度。
“媽…媽媽…”小雅虛弱的聲音喚醒了蘇蔓。
“小雅！沒事了，沒事了！”蘇蔓猛地抱緊女兒，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隨即，她抬眼看向林若曦，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悸和巨大的困惑：“曦兒她…她剛才在笑？那光…那光到底…”
躺在地上的林若曦眼簾顫動，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才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野模糊，全身碎裂般的劇痛重新席卷而來。然而，當她的目光對上顧南城驚魂未定、探尋急切的眼神，再滑向蘇蔓懷抱小雅、交織著淚水和茫然的臉龐時，一股強大的暖流壓過了所有的疼痛。她嘴唇翕動，吐出微弱卻異常清晰、帶著奇異顫抖笑意的氣音：
“結…束…了…”
這三個字，耗儘了她僅存的所有生命力，卻又重逾千鈞。它像一把鑰匙，瞬間捅破了盤踞三代人、彌漫數十載的沉重陰霾。地下室殘存的壓抑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驟然消散。
顧南城撐著牆壁的手微微發抖，看著林若曦臉上那抹從未有過的、混雜著巨大疲憊與釋然的笑容，一個震撼的念頭擊中了他。蘇蔓也怔住了，淚水停在腮邊，下意識地更緊地抱住了懷中的女兒，仿佛確認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絕對的寂靜籠罩下來。塵埃在從破損天花板縫隙透入的微光中無聲旋轉。林若曦緩緩閉上眼，身體徹底放鬆下來，像是陷入沉眠。但那抹凝固在唇邊的微弱笑意，卻像一道宣告新生的烙印，清晰地刻在殘破的戰場之中。空氣裡淤積的腥氣與鐵鏽味被一種奇異的、如同暴雨衝刷後的清新感所取代。他們三個人，帶著滿身的傷痕，站在被強光撕碎的陰謀廢墟之上，終於嗅到了真正屬於未來的氣息——沉重、帶著未愈的痛楚，卻也無比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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