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環扣在蘇蔓的太陽穴上，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蛇在蜿蜒遊動，它們順著血管鑽進顱骨深處，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這種疼痛並非來自外部的撞擊或壓力，而是源自內部的電流刺激，就像無數根細針在大腦中穿梭，讓人難以忍受。
她緊閉雙眼，卻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心跳。這並不是通過胸腔的起伏來感知，而是通過係統界麵上那條鮮紅的波動線。那條線如同生命的脈搏一般，每一次的震顫都伴隨著低沉的嗡鳴聲，仿佛是心跳在她的耳邊回響。
這種感覺異常真實，每一次心跳的震動都像是直接敲在了她神經最敏感的地方，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想要擺脫這種痛苦，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控製，隻能默默忍受著電流和心跳帶來的雙重折磨。
"心率102。"機械音在意識裡炸開，"超過閾值90，倒計時啟動：49分59秒。"
蘇蔓咬著後槽牙，強迫自己盯著眼前的虛擬鍵盤。指尖懸在半空，卻不敢落下。三天前，監督委員會的人闖進她的閣樓時，她還在調試最新的防火牆程序。現在，她的意識被硬塞進這枚綁在市政廣場地下的心跳炸彈裡，成了最精密的引爆器。
"蘇小姐，彆緊張。"耳機裡傳來男人的笑，帶著電流的雜音，"隻要你乖乖破解掉"方舟係統"的核心代碼，我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滾。"她的聲音發顫，不是怕，是憤怒。那條紅線猛地竄到110，倒計時數字頓了頓，發出刺耳的警告音。
蘇蔓閉上眼，強迫自己呼氣。吸氣四秒，屏息七秒，呼氣八秒——這是她小時候哮喘發作時，媽媽教她的呼吸法。紅線緩緩回落，105，100，95...在92的位置穩住，像條蓄勢待發的蛇。
她重新看向虛擬鍵盤，代碼流像瀑布一樣在眼前刷新。方舟係統是城市的能源樞紐，這群瘋子想利用它癱瘓整個電網。可她每敲一個字符，指尖的肌肉記憶都會帶動神經興奮，紅線就會跟著跳一下。
"滴答，滴答。"倒計時的聲音像是從骨髓裡滲出來的。
突然，代碼流裡混進了一團扭曲的色塊，像墨水滴進清水裡，迅速汙染了整個界麵。蘇蔓的瞳孔猛地收縮——是"記憶蠕蟲"，監督委員會最陰毒的黑客程序，能直接攻擊意識裡的記憶碎片。
"玩個遊戲吧。"耳機裡的笑聲變得尖利，"看看你能撐幾輪。"
眼前的代碼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遠光燈。
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叫刺破耳膜，蘇蔓感覺自己正坐在後座，手裡攥著半塊沒吃完的草莓蛋糕。媽媽的聲音在副駕駛座響起，帶著笑意："蔓蔓，到家就能給爸爸過生日了..."
"媽！"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隻摸到空氣。
畫麵猛地扭曲，像被揉皺的紙。遠光燈變成刺眼的血紅，卡車的輪廓從霧裡衝出來，擋風玻璃上濺滿了粘稠的液體。她聽見自己的尖叫，還有爸爸最後一聲嘶啞的"抓緊"——
"不！"
蘇蔓猛地抽搐了一下，太陽穴的金屬環燙得像火。虛擬界麵上的紅線瘋了一樣暴漲，150，160，170...倒計時瘋狂跳動，45分02秒，44分59秒，44分55秒...
"心率超標！爆炸風險70！"係統警報震得她耳膜生疼。
畫麵又一次重置。遠光燈，草莓蛋糕，媽媽的笑聲，卡車衝過來，血紅的擋風玻璃...循環，循環，循環。
"停下！停下！"蘇蔓用頭撞向身後的金屬板，疼痛讓她短暫清醒了一秒。她看見代碼流在記憶碎片的縫隙裡閃了一下，像溺水者伸出的手。
必須穩住心跳。
可記憶蠕蟲像跗骨之蛆，每一次回放都比上一次更清晰——她甚至能聞到車禍現場那股草莓蛋糕混著汽油的甜膩氣味，能感覺到爸爸的手最後一次按在她的頭頂，溫熱的，帶著煙草味。
紅線突破了180。倒計時隻剩下30分鐘。
"撐不住了？"男人的聲音像冰錐，"想想你爸媽最後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在怪你太吵，才讓司機分了神？"
這句話像一把刀，精準地捅進最軟的地方。蘇蔓的呼吸瞬間亂了，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出來。小時候她總以為，要是那天自己沒纏著爸爸買草莓蛋糕，要是沒在後座哭鬨著要聽兒歌，也許爸爸就不會回頭看她...
紅線衝上200。倒計時開始以秒為單位暴跌。
"要炸了...要炸了..."蘇蔓的意識開始模糊，市政廣場的畫麵突然閃現在眼前——放學的孩子，賣氣球的小販，一對正在拍照的情侶...他們一無所知，還在笑著。
不行。
不能讓他們死。
蘇蔓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裡炸開。她做了個瘋狂的決定——不是壓製記憶，而是主動撕開它。
她深吸一口氣，任由意識沉入最黑暗的角落。那裡藏著她從未敢觸碰的畫麵：車禍後的病房，醫生搖著頭說"父母當場身亡"，太平間裡蓋著白布的兩具屍體，還有媽媽手腕上那隻摔碎的手表，指針永遠停在7點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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