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後背開始發燙時,林若曦正用碘伏給他擦傷口。棉簽蹭過那塊黑色的潰瘍,他沒像往常一樣齜牙咧嘴,反而盯著天花板發愣。
“不疼?”林若曦停下手裡的動作,指尖懸在他後頸處。那裡的皮膚燙得嚇人,像揣了個熱水袋。
“有點麻。”沈墨的聲音發飄,“像……有東西在往骨頭裡鑽。”
窗外的雨徹底停了,天卻沒放晴,鉛灰色的雲壓得很低,把房間裡的光都濾成了冷色調。林若曦放下棉簽,掀開他後背的衣服——潰瘍周圍的皮膚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像塊被凍傷的肉,最嚇人的是傷口正中央,鼓起個硬幣大的包,還在微微動,像有心跳。
“這是什麼?”她的聲音發顫,指尖不敢碰。
沈墨反手摸了摸,摸到那凸起時,渾身一激靈。“操……什麼時候長出來的?”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蝕骨雨剛下的時候,他衝進雨裡把林若曦拽出來,後背被澆了半分鐘。當時隻覺得疼,沒發現有包。難道是蝕骨雨的副作用?可新聞裡說隻會潰爛,沒說會長東西。
“我去拿鏡子。”林若曦轉身要走,卻被沈墨抓住手腕。他的手心冰涼,抓得她生疼。
“彆去。”沈墨的喉結滾了滾,“若曦,你還記得我爸書房裡那個鐵盒子嗎?上了三把鎖的那個。”
林若曦愣了愣。她當然記得。沈文山失蹤前,那盒子從不離身,有次沈墨偷偷撬鎖,被沈文山發現,第一次動手打了他。
“記得。”她說,“你說裡麵裝著你爸的研究數據。”
“不是研究數據。”沈墨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種她從沒聽過的恐懼,“是……胚胎。”
林若曦的瞳孔驟縮。“你說什麼?”
“我爸不是普通的植物學家。”沈墨鬆開她的手,抓過旁邊的手機,手指抖得厲害,半天沒解開鎖,“他是生物工程學家,研究共生體的。我小時候總咳嗽,醫生說活不過十五歲,是我爸……是他把共生體胚胎植入我脊髓,才讓我活下來的。”
手機“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了道縫。林若曦看著他顫抖的肩膀,突然想起沈墨從小到大確實很少生病,連感冒都少見。上次學校組織打疫苗,彆人都發燒,就他跟沒事人一樣。當時隻覺得他體質好,現在想來,全是怪事。
“所以……你對蝕骨雨免疫?”她的聲音發飄,“彆人沾一點就潰爛,你在雨裡待那麼久,隻長了個包?”
沈墨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後背的凸起又動了一下,這次更明顯,像有東西在裡麵伸懶腰,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可這包……”林若曦盯著那凸起,突然發現它的形狀有點奇怪,不是圓的,像……像隻蜷縮的小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渾身發冷。
“沈墨,你看……”她指著鏡子裡的倒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沈墨轉頭看去,鏡子裡他的後背清晰可見。那凸起已經不是硬幣大了,漲到了雞蛋大小,輪廓越來越清楚——五個小小的凸起,像手指,中間還有道溝,分明就是隻嬰兒的手,皮膚是青紫色的,還在微微抽搐。
“操!”沈墨一拳砸在牆上,指關節瞬間紅了。“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後背的疼痛突然變了,不是刺痛,是酸脹,像有東西要鑽出來。他想起沈文山臨終前的眼神,那種混雜著愧疚和決絕的目光,現在終於明白了。哪是什麼共生體胚胎,分明是個沒發育完全的生命體,在他脊髓裡待了十幾年,被蝕骨雨刺激,開始蘇醒了。
“你爸為什麼要這麼做?”林若曦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裂得像蜘蛛網,“他知不知道會這樣?”
“他肯定知道。”沈墨的聲音發啞,“他總說‘免疫是要代價的’,我以前不懂,現在……”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後背的凸起突然劇烈地動了一下,像隻手狠狠攥住了他的脊椎。劇痛瞬間傳遍全身,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幸好林若曦扶住了他。
“沈墨!你怎麼樣?”她的手按在他後背上,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隻“手”在動,隔著皮膚,硌得她手心發麻。
“沒事……”沈墨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它在長……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桌上的對講機突然響了,是他們之前從記憶管理委員會棄用站點撿來的,偶爾能收到些加密頻道的雜音。現在裡麵傳出一陣滋滋的電流聲,接著是個熟悉的女聲,帶著喘息:
“……共生體蘇醒倒計時……72小時……宿主會被吞噬……重複……需立刻銷毀……”
是蘇晴的聲音!
林若曦一把抓過對講機:“媽!是你嗎?你在哪?”
電流聲越來越大,蘇晴的聲音斷斷續續,像被什麼東西乾擾著:“……若曦……彆信沈墨……他爸把你媽當實驗體……共生體是用她的基因培育的……”
“你胡說!”沈墨猛地搶過對講機,眼睛紅得像要流血,“我爸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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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沈文山的實驗室……冰櫃裡有真相……”蘇晴的聲音突然拔高,接著是一陣尖叫,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啊——!”
對講機裡隻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沈墨把對講機狠狠摔在地上,塑料殼裂成了好幾塊。“騙子!全是騙子!”
林若曦看著他瘋狂的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蘇晴的話像根毒刺,紮進她最不敢想的地方——如果共生體真的和她媽有關,如果沈文山的研究害死了蘇晴……那她和沈墨,算什麼?
後背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那隻“手”頂得越來越用力,像要把皮膚撐破。沈墨疼得蜷縮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服,貼在背上,勾勒出那凸起的形狀,越來越像隻手。
“沈墨,我們去實驗室。”林若曦突然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去看看你爸的冰櫃裡到底有什麼。”
沈墨猛地抬頭看她,眼睛裡全是血絲。“你也信她的話?”
“我信證據。”林若曦蹲下來,握住他冰涼的手,“不管裡麵是什麼,我們都得弄清楚。不然這東西在你背上長下去,你會死的。”
沈墨看著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後背的凸起又動了一下,這次沒那麼疼了,反而有種詭異的熟悉感,像……像有人在輕輕拍他的背。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發冷。
沈文山的實驗室在郊區的廢棄工廠裡,藏在地下三層,要穿過三道密碼門。沈墨小時候跟著去過一次,隻記得裡麵全是玻璃罐子,泡著些看不清的東西,腥得讓人想吐。
現在站在實驗室門口,沈墨的手放在密碼鎖上,半天沒按下去。後背的凸起又開始發燙,像在催促他。
“輸密碼。”林若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點抖。她手裡攥著把從沈墨家找到的刀,刀刃上還沾著鏽。
沈墨深吸一口氣,按下了一串數字——沈文山的生日。
“嘀”的一聲,第一道門開了。一股濃烈的福爾馬林味撲麵而來,嗆得林若曦捂住了鼻子。
實驗室比沈墨記憶裡的更大,貨架上擺滿了玻璃罐,裡麵泡著各種器官,有的還在微微動。最裡麵靠牆放著個巨大的冰櫃,銀白色的,像口棺材。
“在那。”林若曦指著冰櫃,聲音發飄。
沈墨一步步走過去,每走一步,後背的“手”就動一下,像在給他指路。冰櫃上了鎖,他從口袋裡摸出把鑰匙——是從沈文山書房鐵盒子裡找到的,當時不知道是乾嘛的,現在看來,就是開這個的。
鑰匙插進鎖孔,“哢噠”一聲,開了。
沈墨深吸一口氣,拉開了冰櫃門。
寒氣瞬間湧出來,帶著股淡淡的血腥味。冰櫃裡沒有屍體,也沒有器官,隻有個透明的培養艙,裡麵灌滿了淡綠色的液體,泡著個小小的身影——像個沒足月的嬰兒,閉著眼睛,手蜷縮著,正是青紫色的,和他後背上的凸起一模一樣。
培養艙的側麵貼著張標簽,上麵寫著:
“共生體實驗體734號,基因供體:蘇晴。宿主適配:沈墨。”
林若曦手裡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蘇晴的基因。
沈墨的適配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