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看著那張融合的臉，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眼神，想起蘇晴在對講機裡的尖叫。他咬咬牙，把折疊刀狠狠按在自己後背上，劃開道口子。
黑色的血湧出來，不是暗紅，是純黑的，像墨汁，滴在汙水裡，“滋滋”冒煙。
“啊——！”黏液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往後縮，撞在管道壁上，震落一片灰塵。那些碎臉開始剝落，像被風吹散的紙，露出裡麵更粘稠的核心，是團灰白色的東西，還在微微跳動，像顆畸形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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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山和蘇晴的臉也在剝落，融化在黑色的血裡，最後隻留下兩道淡淡的印子，像水漬一樣消失了。
嬰兒的哭聲變成了嗚咽，越來越弱。黏液團慢慢縮小，最後縮成個籃球大小的球，在汙水裡瑟瑟發抖。
“它怕你的血。”林若曦喘著氣，消防斧拄在地上，“更怕你爸的記憶。”
沈墨捂著後背的傷口，黑色的血順著指縫往下滴。他看著那個瑟瑟發抖的黏液球，突然覺得它有點可憐，像個被嚇壞的孩子。
“它為什麼會有我爸的臉？”他的聲音發啞，“為什麼會說處決詞？”
林若曦沒說話，隻是盯著黏液球裡那顆灰白色的“心臟”。她突然想起母親日記裡的一句話：“回聲是鏡子，照出所有不敢麵對的事。”
黏液球突然輕輕動了一下，滾到沈墨腳邊，用“身體”蹭了蹭他的鞋，像在討好。
“它想跟著我們。”林若曦皺眉，“這玩意兒太危險了。”
“不能殺它。”沈墨突然開口，彎腰撿起地上的消防斧，“它知道我爸的事，知道‘回聲’的事。留著它，說不定有用。”
他用消防斧輕輕戳了戳黏液球，它又縮了縮，卻沒再往後退。
蝕骨雨又開始下了，這次很輕，像牛毛，從井蓋的縫隙裡飄進來，落在黏液球上，它卻沒像其他東西那樣被腐蝕，反而發出舒服的“滋滋”聲。
“它不怕蝕骨雨。”林若曦的心跳漏了一拍，“它是蝕骨雨養出來的東西。”
沈墨的後背還在疼，肉瘤的跳動和黏液球裡那顆“心臟”的節奏漸漸同步。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東西和他後背的肉瘤，像同根生的兩株草。
“走。”他拎起消防斧，往管道深處走去，“找出口。”
林若曦背起裝著共生體的背包，看了看腳邊的黏液球，它正小心翼翼地跟著沈墨，像條聽話的狗。她突然想起沈墨臉上縫合的疤，想起培養艙裡青紫色的弟弟，想起現在這個嵌著無數碎臉的黏液球。
這些被強行拚湊、強行融合的東西，到底是怪物，還是……和他們一樣，身不由己的可憐蟲？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跟上沈墨的腳步。黏液球的“腳步聲”在身後“啪嗒啪嗒”響著，像踩著濕透的抹布。蝕骨雨的輕響裡，還能聽見它偶爾發出的模糊音節，不再是處決詞，而是些細碎的、像歎息一樣的聲音。
沈墨的黑色血絲在汙水裡暈開，像條引路的帶子。林若曦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後背上那枚越來越清晰的齒輪紋路，突然覺得，他們不是在逃離，而是在往一個早就被安排好的網裡鑽。
而網的中心，或許就是湖心公園那座漢白玉獻祭台，就是那個叫做“時間錨”的東西。
黏液球突然加快速度，滾到沈墨前麵，在一個岔路口停住，“身體”往左邊的管道指了指。
“那邊有出口？”沈墨挑眉。
黏液球輕輕晃動了一下，像是在點頭。
林若曦看著它表麵漸漸平複的碎臉，突然開口：“你到底是誰？”
黏液球沒回應，隻是靜靜地待在那裡，汙水從它“身體”裡穿過去，帶走最後一點沈文山的臉印。
沈墨扯了扯林若曦的胳膊，“走。”
三人一“球”走進左邊的管道，腳步聲、黏液摩擦聲、遠處若有若無的蝕骨雨聲，在黑暗裡織成一張網，把他們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林若曦摸了摸臉頰的血痕，“湖心有錨”四個字還在發燙，像在催促，又像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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