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著蝕骨雨的鐵鏽味，鑽進沈墨的鼻孔時，他正蹲在檔案室最裡麵的鐵皮櫃前，手指在積灰的文件夾裡翻得嘩嘩響。後背的肉瘤又在跳，比昨晚在下水道時更凶，像有隻手攥著他的脊椎往死裡擰。
“找到了！”林若曦的聲音壓得發顫，指尖點在一個標著“項目734”的牛皮本上，封皮上的水漬暈開成青紫色，像極了他後背上的顏色。
沈墨一把搶過來，粗糙的紙頁劃破了指腹。第一頁就是沈文山的字跡，鋼筆字力透紙背，卻在末尾處洇開個墨團，像滴凝固的血：“共生體胚胎編號734，取自監督委員會機密實驗室，基因序列已篡改，適配宿主：沈墨。”
“篡改基因？”林若曦湊過來看，呼吸掃過沈墨的耳後，帶著點薄荷糖的甜味——是剛才在護士站偷的，“你爹早就打算把你當容器？”
沈墨沒說話，手指往下翻。紙頁上貼著張模糊的照片：沈文山穿著白大褂，手裡捧著個透明培養皿，裡麵泡著團青紫色的東西，像隻蜷縮的小老鼠。照片下麵寫著：“馴化實驗第一階段：胚胎與宿主脊髓融合，利用親子基因鏈抑製攻擊性。”
“抑製攻擊性？”他突然笑出聲，笑聲在空蕩的檔案室裡撞出回聲，“這他媽叫抑製？”
他猛地扯開病號服，後背那枚雞蛋大的肉瘤正突突地跳，青紫色的皮膚上青筋暴起，像有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昨晚在下水道被“回聲”黏液燙到的地方，此刻泛著黑紅，像塊爛掉的肉。
林若曦的指尖懸在半空，不敢碰：“日誌裡說……這肉瘤是什麼？”
沈墨的手指劃過一行字，突然停住，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行字被紅筆圈著，墨跡都暈開了：“胚胎發育異常，胎盤組織異化，與宿主神經接駁率98——副作用：共享痛覺，同步生長。”
“胎盤……”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所以我不是不怕蝕骨雨，是這玩意兒在替我擋？”
話音剛落，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被鋼針從裡往外紮。肉瘤劇烈地跳動起來，幅度大得能看見病號服在起伏，像有隻小手在裡麵瘋狂捶打，要破體而出。
“操！”沈墨疼得撞在鐵皮櫃上，文件夾掉在地上，紙頁散了一地。其中一張飄到林若曦腳邊，上麵畫著幅解剖圖：肉瘤的根須像血管一樣纏滿脊椎，最粗的那根紮進延髓，旁邊標著小字：“記憶共享通道”。
“它在吃你的記憶！”林若曦突然想起什麼，撿起張化驗單——是沈墨昨天被送進醫院時做的，上麵寫著“腦脊液中檢測到異常神經遞質，與共生體胎盤分泌物吻合”，“你總忘事不是因為它吞噬記憶，是你們在共享！”
沈墨的眼前突然閃過些碎片：沈文山在實驗室裡給培養皿蓋蓋子，嘴裡念叨著“小墨再等等”；十歲生日那天，父親把他按在手術台上，麻醉針刺進脊椎時的冰涼；還有蝕骨雨剛下時，他衝進雨裡救林若曦，後背傳來的不是疼，是種熟悉的暖意……
“是它在記……”他捂著後背蹲下去，冷汗順著下巴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我爹不是在馴化它，是在教它認我……”
檔案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穿白大褂的醫生舉著針管站在門口，眼鏡片後麵的眼睛亮得嚇人：“沈先生，該換藥了。”
林若曦猛地把沈墨拽到身後，手裡不知何時攥了把從消防箱裡摸的扳手：“我們沒叫護士。”
醫生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監督委員會的‘藥’，你爹當年也用過。”
他手裡的針管突然爆開，裡麵的綠色液體濺在地上，冒起白煙。醫生的臉像融化的蠟，慢慢往下淌，露出下麵青紫色的皮膚——是監督委員會的人！他們臉上都嵌著這種變色皮膚，是身份標記。
“把胚胎胎盤交出來。”假醫生的聲音變得嘶啞，像有沙子在喉嚨裡滾，“首領說了，隻要把這玩意兒挖出來，就讓你爹的意識從‘回聲’裡解脫。”
沈墨突然笑了，疼得笑出聲：“你們把我爹的意識關在那團黏液裡？”
“不然呢？”假醫生的手突然變形，指尖長出兩寸長的黑甲，“他偷了胚胎，毀了半個實驗室，難道還想有好下場？”
林若曦突然拽了拽沈墨的胳膊，往檔案室後門偏了偏頭。那裡有扇通往後院的窗戶，鐵欄杆早就鏽爛了。
“想跑？”假醫生突然衝過來，黑甲帶起的風刮得人臉疼。林若曦舉著扳手砸過去，卻被他抓住手腕，反擰到身後。
“若曦！”沈墨剛要撲過去，後背的肉瘤突然又是一陣劇痛，疼得他差點跪下。他眼睜睜看著假醫生的黑甲劃破林若曦的胳膊，血珠剛冒出來就變成了青紫色——是蝕骨雨的毒素！
“她也中了共生體病毒？”假醫生突然笑起來，“難怪‘回聲’黏液對她這麼親近，原來蘇晴的種也帶病毒！”
這句話像根火柴，點燃了沈墨腦子裡最後一根引線。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抓起掉在地上的鐵皮文件夾，狠狠砸在假醫生的後腦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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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悶響，假醫生晃了晃，轉身瞪他，眼睛裡布滿血絲：“找死！”
黑甲刺向沈墨的胸口時，他突然感覺後背一輕。肉瘤的跳動驟然變緩，取而代之的是種奇異的暖意，順著脊椎爬向四肢。他下意識地側身躲開，黑甲擦著肋骨過去，帶起一陣風。
更詭異的是，假醫生突然慘叫起來，像被什麼燙到一樣連連後退。他的黑甲碰到沈墨後背的地方，正在冒煙，像被強酸腐蝕。
“你的血……”林若曦掙脫束縛，拽著沈墨往後退，“它異化了！”
沈墨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不知何時滲出了黑色的血珠，滴在地上滋滋作響。後背的肉瘤此刻安靜得詭異，青紫色的皮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舒展，像隻手伸了個懶腰。
“胎盤成熟了……”假醫生的聲音帶著恐懼，突然轉身就跑，“首領！734號宿主胎盤成熟了！”
林若曦撿起地上的扳手扔過去，砸在他腿彎處。假醫生踉蹌了一下，卻跑得更快，轉眼就消失在走廊儘頭，隻留下句飄過來的話：“你們跑不掉的！胎盤成熟那天，就是宿主被吞噬的時候！”
檔案室裡隻剩下他們倆的喘息聲。沈墨靠著鐵皮櫃滑坐在地，後背的肉瘤又開始跳，這次卻很輕，像在安撫。
林若曦蹲下來，用繃帶按住他滲血的指尖：“他說的是真的？這玩意兒成熟了，你會被吃掉？”
沈墨沒說話，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日誌頁。最後幾頁是沈文山的字跡，卻歪歪扭扭，像寫的時候手在抖：“胎盤成熟度80，開始反噬宿主記憶……小墨，爹對不起你……銷毀密碼在……”後麵的字被血糊住了，隻能看見幾個模糊的數字：7、3、4。
“734……”林若曦突然想起培養艙上的標簽，“是你的適配編號！”
沈墨的手指劃過那串數字，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扯開枕頭下的夾層——裡麵藏著塊從沈文山書房鐵盒子裡找到的芯片，當時以為是廢的，現在看來……
他摸出手機，拆掉後蓋，把芯片塞進去。屏幕亮了一下，跳出個加密文檔，密碼框裡自動彈出三個星號，旁邊寫著“請輸入胎盤成熟度”。
“80……”林若曦剛要說話，沈墨突然搖頭。
“不對。”他盯著日誌上的紅圈，“日誌裡寫的是‘異化胎盤’，成熟度應該更高……”
後背的肉瘤突然輕輕跳了三下。
“3？”林若曦皺眉，“30？”
沈墨沒說話，指尖在屏幕上敲了“93”。
“哢噠”一聲，文檔解開了。
裡麵隻有一段錄音，點開的瞬間，沈文山的聲音從手機裡湧出來，帶著電流的雜音，還有隱約的警報聲：
“小墨，當你聽到這段錄音，說明胎盤成熟度超過90了……爹騙了你，免疫體質是假的，馴化共生體也是假的……我偷這胚胎，是因為它的基因裡有‘回聲’的弱點……監督委員會想用‘回聲’吞掉所有共生體，再用共生體當武器……爹沒本事，隻能把它種在你身上，讓你活著……”
錄音突然斷了，傳來一陣槍響，還有沈文山的悶哼，最後是句模糊的話：“銷毀密碼是……你媽的忌日……”
手機突然黑屏，再也打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