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團裂了。
白色汁液濺我一臉。腥甜混著腐臭,衝得我睜不開眼。
“咳!”我抹把臉,掌心黏糊糊的。視線裡,那團東西正像爛掉的果凍,一層層往下掉。
核心露出來了。
不是什麼寶貝。是團灰霧。霧裡裹著無數張臉,擠在一起,嘴巴張張合合。
“救……”
“騙……”
“殺……”
聲音像掐住脖子的貓,全擰在一塊兒。
我後退半步,後腰撞在暖氣片上。鐵是涼的,冰得我一哆嗦。
“回聲”。
監督委員會的秘密武器。三天前,我還在賭桌上聽人吹,說這玩意兒能吞掉半座城的武者。
現在它就攤在我出租屋的地板上。
掌心突然發燙。
我低頭。首領的臉印在上麵,眼睛瞪得溜圓,皮膚皺得像曬乾的橘子皮。
“放我出去!”他吼,唾沫星子好像要從皮膚裡噴出來,“我隻想活!活啊!”
我甩手。沒用。那臉像長死了,跟著我的動作晃。
“搞什麼?”我罵。
三天前,我還在為欠龍哥的五十萬發愁。現在倒好,懷裡揣著顆定時炸彈,屋外還有委員會的人在搜。
門被撞了。
“砰!”
木頭渣子飛起來,擦過我的耳朵。疼。
“顧南城!”粗獷的聲音炸進來,“藏哪兒了?”
是張彪。委員會的狗腿子,上次追債差點打斷我的腿。
我往桌底鑽。膝蓋磕在瓷磚上,響得嚇人。
黏液團還在掉渣。灰霧裡的臉開始哭,聲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
張彪的腳步聲近了。皮靴踩在地板上,“咚咚”響,震得我牙酸。
“搜!”他喊,“找到那東西,活要見人,死……”
後麵的話沒聽清。我盯著桌腿上的裂縫,看見一隻軍靴停在旁邊。
掌心的臉突然笑了。
“他找不到。”首領的聲音壓得很低,像貼在耳邊喘氣,“你以為你為什麼能活到現在?”
我沒理。手摸向腰後。那裡藏著把折疊刀,是我準備跟龍哥拚命用的。
“你娘留的那塊玉。”首領又說。
我的動作頓了。
那玉是我娘的遺物,灰撲撲的,看著不值錢。我一直掛在脖子上。
“那不是玉。”首領的臉開始扭曲,眼睛擠成一條縫,“是鑰匙。放我出去,我幫你還賬,殺張彪,殺龍哥……”
“閉嘴!”我咬著牙說。
桌布被掀開了。
張彪的臉露出來,刀疤從眼角拉到下巴,笑起來像條蜈蚣在爬。
“找到你了。”他說。
我揚手,刀刺過去。
他側身躲開,拳頭砸在我胸口。
“哇!”我像被卡車撞了,撞在牆上。後背火辣辣的,嘴裡全是血味。
張彪踩住我的手腕。折疊刀掉在地上,“當啷”一聲。
“東西呢?”他彎腰,手抓我的頭發,往起提。
頭皮要被扯掉了。我看見他腰上的槍,黑沉沉的,反光。
“什麼東西?”我裝傻。血從嘴角流下來,滴在衣領上,熱的。
“少裝蒜。”他另一隻手掐我脖子,“‘回聲’在哪?委員會丟了它,你覺得你能活?”
我翻白眼。窒息感上來了,眼前開始發黑。
掌心突然燒起來。
“燒他!”首領尖叫。
我沒反應過來。張彪“哇”地叫了一聲,鬆開手,跳開。
他的手腕紅了一片,像被開水燙過。
“你搞什麼?”他吼,手摸向槍。
我爬起來,抄起椅子砸過去。
椅子腿斷了。他躲開,槍已經拔出來。
“砰!”
槍聲震得我耳朵嗡嗡響。子彈擦過我的胳膊,帶起一串血珠。
疼。鑽心的疼。
黏液團突然抖了一下。
灰霧裡的臉全轉向張彪,嘴巴張得能吞下拳頭。
張彪僵住了。臉色白得像紙。
“監……監督者……”他聲音發顫,槍掉在地上。
灰霧飄起來,裹住他的頭。
他沒叫。就那麼直挺挺地倒下去,身體慢慢癟下去,像漏氣的氣球。
地上隻剩件衣服,和一灘水。
我癱在地上,喘粗氣。胳膊上的血順著指尖滴下來,砸在地板上,“嗒嗒”響。
掌心的臉笑得更歡了。
“看到了吧?”他說,“我能幫你。”
我看著那灘水,胃裡翻江倒海。
“幫我?”我抹把臉,血和汗混在一起,“還是想讓我跟張彪一樣?”
“不一樣。”首領的臉湊近了些,眼睛裡閃著光,“你有鑰匙。我們能合作。”
合作?跟一個把人變成霧的怪物?
我笑了。笑得胳膊都在抖。
“滾。”我說。
他的臉沉下去。
“你以為龍哥會放過你?”他說,“明天就是還款日。他說過,還不上錢,就卸你一條腿。”
我的笑僵在臉上。
五十萬。我跑遍了全城,借遍了能借的人,連賭桌上的高利貸都問了,沒人肯借。
“我能讓你有錢。”首領說,“還能讓你變強。你不是一直想進武者協會嗎?我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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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像毒蛇,纏上來。
我盯著地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胳膊上的傷口。血還在流,疼得我直咬牙。
“怎麼合作?”我問。
他的眼睛亮了。
“把玉給我。”他說,“讓我出來。”
我摸向脖子。玉牌貼著皮膚,是溫的。這是我娘留的唯一東西。
“不行。”我說。
“那……”他頓了頓,“先幫你解決龍哥。怎麼樣?”
門又響了。不是撞的,是鑰匙開鎖的聲音。
我蹦起來,抄起地上的槍。
鎖芯轉了兩圈,門開了。
一個女人站在門口。紅頭發,黑皮衣,手裡拎著個皮箱。
是林若曦。
我的前女友。也是武者協會的人。
她看見我,皺了皺眉。目光掃過地上的衣服和黏液團,臉色變了。
“顧南城,你惹大禍了。”她說。
我舉著槍,手在抖。
“你來乾什麼?”我問。
“救你。”她走進來,關上門,“協會在查‘回聲’失竊案,查到你頭上了。”
她的靴子踩過張彪的衣服,發出“沙沙”聲。
“失竊?”我愣了,“不是你們委員會自己搞丟的?”
林若曦沒說話,打開皮箱。裡麵是一堆瓶瓶罐罐,還有些金屬零件,閃著冷光。
“這是什麼?”我問。
“抑製器。”她說,拿起一個銀色的管子,對著黏液團噴了一下。
灰霧縮了縮,裡麵的臉發出痛苦的嘶嘶聲。
掌心的首領也叫了一聲,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你乾什麼?”我吼。
林若曦轉頭看我,眼神冷得像冰。
“顧南城,你被它騙了。”她說,“‘回聲’吞噬的意識越多,力量越強。它想出來,就是要吞掉整座城。”
我看著掌心的臉。他在掙紮,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騙你娘的!”我罵,舉槍對準林若曦。
她沒躲。
“你娘的死,跟委員會有關。”她說。
我的手指扣緊扳機。
“你說什麼?”
“三年前,你娘不是意外去世。”她走近一步,聲音壓得很低,“她發現了‘回聲’的秘密,被滅口了。”
心臟像被攥住了。疼得我喘不過氣。
我娘是清潔工,一輩子老實巴交,怎麼會跟委員會扯上關係?
“證據呢?”我問,聲音發顫。
林若曦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扔給我。
是個u盤,黑色的,很小。
“裡麵有記錄。”她說,“還有,你娘留的玉,不是鑰匙。是封印。”
封印?
我捏著u盤,手心全是汗。
掌心的首領突然尖叫起來。
“她騙你!她在騙你!”他吼,“殺了她!快殺了她!”
黏液團也開始翻騰,灰霧膨脹起來,牆壁上的石灰簌簌往下掉。
林若曦臉色一變,從皮箱裡拿出個金屬球,往地上一扔。
“砰”的一聲,球炸開,白色的煙霧彌漫開來。
灰霧像被燙到,猛地縮回去,重新裹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