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旅館的房間裡,黴味和消毒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鑽進李曼的鼻腔。她裹著一條發硬的浴巾,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屏幕的光映得她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一片慘白。
江城市政府內部工作網站的首頁,一條加粗的標題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眼球。
【市檔案局主動申請,懇請市紀委對單位近三年文件流轉程序進行全麵審查】
主動申請……全麵審查……
李曼的瞳孔驟然縮成了一個針尖。她一瞬間明白了林淵的全部意圖。
這不是自證清白,這是同歸於儘的檄文!
他不是在防守,他是在用自己的烏紗帽做炮彈,要轟平整個戰場!
趙立春那封匿名信,本是一步試圖將水攪渾的棋,想把反腐鬥爭扭曲成私人恩怨,讓林淵陷入無窮無儘的自辯和調查中。可林淵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掀了桌子,對著所有人喊:來啊,彆猜了,咱們把賬本攤開,一筆一筆地算!
他怎麼敢?!
李曼渾身發冷,那是一種比被瘋狗追殺時更深邃的恐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檔案局那本“賬”,有多麼經不起算。彆說三年,就是往前翻一年,都足以讓半個江城的官場天翻地覆。
她,李曼,就是那個親手做假賬的人!
她本以為自己躲在暗處,看著林淵被趙立春的手段折磨得焦頭爛額。可現在,林淵一把火燒了過來,火勢之大,讓她這個藏在陰溝裡的老鼠也無處遁形。
趙立春會怎麼做?壓下去?他壓得住嗎?林淵既然敢在紀委說這話,就一定有辦法讓它傳遍整個市委大樓。隻要這件事傳開,趙立春再想捂蓋子,就是明晃晃的心裡有鬼。
到時候,為了自保,趙立春會不會……把她這個“失聯”的下屬,當成平息事端的犧牲品?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遏製不住。李曼打了個寒顫。她太了解那些人了,什麼盟友,什麼靠山,在大廈將傾之際,他們隻會毫不猶豫地抽出任何一根可以減輕自身重量的朽木,扔下去。
而她,就是那根最合適的朽木。
不能等!絕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彆人手裡!
李曼眼中的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路的瘋狂和狠厲。她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捏得發白。
林淵,你不是想查嗎?好啊!我幫你查!我把那些你永遠也查不到的東西,都給你!我倒要看看,你和你背後那些所謂的“清流”,敢不敢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她不再猶豫,從那個黑色的手提箱夾層裡,摸出了一張新的電話卡,換進了手機。
……
與此同時,市檔案局裡,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林淵主動要求紀委全麵審查的消息,像一陣颶風,瞬間刮遍了單位的每一個角落。
茶水間裡,幾個老油條湊在一起,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語氣裡的震驚。
“聽說了嗎?林局……主動要求紀委來查咱們局,查三年的賬!”
“我的個老天爺!他這是瘋了?還是嫌命長?咱們局這三年的賬……嘖嘖,查起來,那得進去一個排吧?”
“噓!你小點聲!現在誰還敢叫他小林局?得叫林局!我看他這不是瘋,是胸有成竹啊!這是要徹底大掃除,把前朝的垃圾都掃乾淨!”
一個平時最喜歡倚老賣老的副科長,此刻臉色發白,端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那……那我們怎麼辦?會不會查到我們頭上?”
“你怕什麼?你貪了還是占了?”旁邊的人斜了他一眼,“咱們最多就是平時喝喝茶看看報,工作上拖拉一點,這算啥?紀委還能因為這個抓人?要怕的,是那些跟著李主任、楊局長屁股後麵,乾了臟活的人!”
這話一出,幾個人立刻心照不di宣地閉上了嘴,各自的眼神裡都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恐懼、慶幸、觀望……不一而足。
而在檔案科的角落裡,被林淵提拔起來的陳伯,正戴著老花鏡,一絲不苟地擦拭著一個舊檔案盒。聽到身邊年輕同事的議論,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亮光。
他扶了扶眼鏡,低聲對身邊一個同樣正直但有些擔憂的年輕人說:“彆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天,要晴了。”
……
局長辦公室。
林淵正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泡上一杯新茶。窗外的陽光正好,將茶葉在沸水中舒展的姿態,照得清清楚楚。
他似乎一點也不關心外界的驚濤駭浪。
【叮!檢測到目標人物趙立春清廉值65)情緒劇烈波動,濁氣上湧,宿主陽謀已初步生效。】
【叮!檢測到目標人物李曼清廉值92)產生極端負麵情緒,濁氣核心出現不穩跡象。】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林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一招會引來什麼。
他就是要讓趙立春坐立不安,讓他從幕後走到台前。一個不敢接受審查的領導,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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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是在逼李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