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地宮異動
養心殿內，香爐青煙嫋嫋，卻驅不散那股無形的凝重。憲宗皇帝端坐於禦座之上，麵沉如水，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紫檀木的扶手，那輕微的“叩叩”聲，仿佛敲在殿內每個人的心上。
周顯已被押下，但他最後那石破天驚的供述，卻如同毒瘴般彌漫在空氣中——“修繕皇陵地宮”、“守陵太監指使”、“宮中貴人授意”。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砸在君臣之間那本就脆弱的信任之上。
憲宗的臉色陰鷙得可怕。皇陵，乃是帝國根基，龍脈所在，竟成了貪腐蠹蟲和陰謀之徒的窩藏之地？這不僅是貪墨，更是對朱明皇室尊嚴的踐踏，對他朱見深權威的赤裸挑釁！
他的目光如冷電般掃過殿下垂首而立的淩雲鶴與裴遠。
“淩卿，”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周顯所言，你如何看？”
淩雲鶴躬身，言辭謹慎卻清晰：“回陛下，周顯為脫罪而攀扯，所言未必儘實。然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皇陵重地，關乎國本，既有此疑，臣懇請陛下允準，即刻前往勘察，以明真相。若確無此事，亦可還守陵太監及……相關人等一個清白。”
他巧妙地將“宮中貴人”替換為“相關人等”，既點了題，又未直接觸碰那敏感的禁區。
憲宗冷哼一聲，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淩雲鶴的內心，看看他此言究竟是出於公心，還是另有所圖。片刻沉默，壓得人喘不過氣。
“好。”皇帝終於開口，聲音斬釘截鐵，“朕就給你這個權限！裴遠，你帶一隊錦衣衛，隨淩雲鶴即刻前往天壽山皇陵，給朕徹查地宮！一寸一寸地查！若有任何異樣，無論涉及何人，立即鎖拿，回稟朕知！”
“臣遵旨！”淩雲鶴與裴遠齊聲領命，心中俱是凜然。皇帝此舉，已是動了真怒。
……
天壽山皇陵，氛圍比往日更加肅殺森嚴。原有的守陵衛隊已被暫時控製，取而代之的是裴遠帶來的精銳緹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帝陵區域圍得鐵桶一般。
得知欽差前來徹查，留守的幾名低階守陵宦官早已麵無人色，戰戰兢兢，捧著厚重的鑰匙盤，引著淩雲鶴二人進入神道，走向那深埋於地下的幽暗宮殿。
地宮大門緩緩開啟，一股陰冷潮濕、混合著陳年灰土和石料氣息的風撲麵而來，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火把的光芒投入其中，隻能照亮眼前數步，更深處是一片化不開的濃稠黑暗，吞噬著光線，也吞噬著聲音。
裴遠一馬當先，按刀警惕地步入其中，兩名手持強火炬的錦衣衛緊隨其後。淩雲鶴深吸一口氣，摒除雜念，跟了進去。
地宮內部恢宏而肅穆，巨大的石條砌成拱頂，兩側刻有簡單的紋飾。漢白玉的棺床靜靜地安置在最深處，象征著永恒的沉寂。一切似乎都與記錄中的規製無異，莊嚴肅穆，看不出絲毫曾被驚擾的痕跡。
“仔細搜查，任何可疑之處都不許放過！”裴遠下令。錦衣衛們立刻散開，火把貼近牆壁、地麵，仔細查驗。
時間一點點過去，隻有腳步的回聲和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一名小宦官捧著圖冊，哆哆嗦嗦地對照著，聲稱一切如常。
淩雲鶴眉頭緊鎖，目光如炬，緩緩掃過每一寸石壁。周顯臨死反撲的話，或許有誇大，但絕不會完全憑空捏造。一定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棺床後方一側的石壁上。那裡與其他地方一樣，刻著簡單的雲紋，但似乎……有幾處磨損的痕跡異常新鮮？他走近幾步，伸出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拂過那片石壁。
觸手冰涼粗糙，但仔細感受，有幾道極細微的刻痕邊緣，似乎比周圍更為光滑，像是近期被頻繁摩擦過。
“裴遠，過來看這裡。”淩雲鶴低聲道。
裴遠立刻趕來，順著淩雲鶴所指看去。他眼神一厲，抽出腰間匕首，用刀柄輕輕敲擊那幾處石壁。
“叩、叩、叩……”聲音沉悶。“咚！”忽然，有一塊尺許見方的區域，傳來的回聲略顯空泛！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俱是精光一閃。裴遠示意手下上前，仔細檢查那塊石壁的邊緣。果然，發現了一道幾乎與石紋融為一體的極細縫隙！
“有機關！”一名擅長此道的錦衣衛低呼，小心翼翼地在周圍摸索按壓。片刻後，隻聽一聲極輕微的“哢噠”聲，那塊石壁竟向內微微一陷，隨後緩緩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進入的幽深暗格！
一股更陳腐、更陰冷的氣息從暗格中湧出。
火把探入，光芒照亮了暗格內的景象——裡麵並非什麼妖魔鬼怪，而是整整齊齊碼放著的七八口棕紅色的木箱！箱體沉重，上麵落滿了灰塵，卻依舊能看出木質優良，箱角包裹著金屬，還貼著早已發黃破損的封條，封條上的字跡依稀可辨，竟是數年前的日期！
裴遠親手撬開其中一口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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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耀眼的金光銀芒迸射而出，幾乎晃花了眾人的眼睛！箱內，是滿滿當當的、鑄造成標準銀錠馬蹄形的官銀！下麵一層，則是黃澄澄的金錠！另一口箱子裡，則是各色璀璨奪目的珠寶玉石、古玩珍奇！
這些財寶的價值，遠超一個守陵太監乃至周顯所能貪墨的極限！
淩雲鶴的心沉了下去。周顯所言，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他的目光越過這些令人窒息財富，落在暗格最深處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沒有金銀，隻放著一個尺許長的扁平鐵盒。
他示意裴遠將鐵盒取出。盒子沒有上鎖，打開後，裡麵並無奇珍，隻有幾封泛黃的書信，以及一本薄薄的、封麵空白的賬冊。
淩雲鶴拿起最上麵的一封信，展開。信紙質地特殊，略顯柔韌，上麵的字跡瘦硬有力，透著一股陰冷：
“……地宮之物，乃‘燭龍’複起之資，萬勿輕動。待‘雙影’重合，時機成熟，自會有人持符來取……京中事宜，自有‘貴人’周旋，爾等隻需謹守秘密，靜候指令……”
信的末尾，沒有署名，隻畫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圖案——一條首尾相銜、吞噬自己尾巴的蛇形生物，蛇目處卻點著兩點猩紅，仿佛燃燒的蠟燭火焰。
燭龍！
淩雲鶴拿著信紙的手指微微收緊。地宮藏銀，“燭龍”密令，宮中“貴人”……周顯牽扯出的，果然隻是一個巨大冰山浮出水麵的尖角！
“大人，您看這個。”裴遠翻開了那本賬冊，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上麵記錄的，並非地宮財寶，而是一筆筆數額巨大的銀錢流向，標注著模糊的代號和日期，其中幾筆的日期與數額，竟能與之前黃河決堤後失蹤的部分款項隱約對應！
淩雲鶴合上鐵盒，環顧這藏於皇陵地宮最深處的秘密金庫，隻覺得一股深重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緊緊包裹住自己。
“將所有箱籠貼上加急封條，命人嚴加看守！裴遠，你親自保管這個鐵盒！”淩雲鶴的聲音在地宮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立刻回宮，麵聖！”
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駭人。而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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