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星的清晨還沒褪去夜間的涼意,刺耳的警報聲就像一把生鏽的刀,劈開了734號礦坑的平靜。
“緊急集合!防禦演習啟動!所有礦工立即前往指定區域!”
廣播裡的聲音帶著機械的冰冷,重複了三遍才停下。雲錚剛把養母準備的野菜餅塞進嘴裡,就聽見樓道裡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礦工們穿著皺巴巴的工裝,手裡攥著安全帽,臉上還帶著沒睡醒的疲憊,沒人把這場演習當回事。畢竟在礦星,防禦演習每月一次,永遠是那套“應對礦道坍塌、火災”的老流程,最多二十分鐘就結束,更像是管理層應付聯邦檢查的走過場。
“又是演習,耽誤老子睡覺。”隔壁的老吳揉著眼睛,嘴裡罵罵咧咧,卻還是跟著人流往集合點走。雲錚跟在後麵,工裝口袋裡揣著礦渣診斷儀——昨晚他又把異常信號調出來分析了一遍,那些尖銳的峰值總讓他心裡發慌,帶上診斷儀,像是多了一層微弱的安全感。
集合點設在主礦道入口的空地上,42c的高溫已經開始攀升,空氣裡的礦塵被陽光曬得發飄。值班軍官周凱站在臨時搭起的高台上,穿著筆挺的聯邦軍裝,領口的徽章在陽光下閃著冷光。他手裡拿著擴音喇叭,掃了一眼台下稀稀拉拉的礦工,聲音沒什麼起伏:“本次演習模擬礦道坍塌與火災事故,各小組按預案行動,維修組負責啟動應急通風,運輸組疏散人員,保安組維持秩序——限時二十分鐘,超時視為不合格!”
隨著他一聲令下,演習正式開始。
礦工們慢悠悠地行動起來,有人假裝搬運“受傷人員”,有人拿著滅火器對著空礦道噴灑,連保安組的人都隻是象征性地來回走動。雲錚跟著維修組來到應急通風室,手指剛碰到控製按鈕,就聽見外麵傳來“轟隆”的模擬坍塌聲——是用爆破裝置製造的音效,每年演習都一樣,連爆破的位置都沒換過。
他啟動通風係統後,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躲在角落偷懶,而是走到通風室的窗口,往外觀察。礦道入口的煙霧彈正在燃燒,灰色的煙霧裹著礦塵,把整個集合點籠罩在一片朦朧裡。周凱站在高台上,手裡拿著通訊器,眉頭皺得很緊,不像平時演習那樣悠閒地看時間,反而時不時抬頭往太空港的方向望——那裡的天空還是熟悉的鐵鏽色,沒什麼異常,可他的動作裡,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已經十五分鐘了,怎麼還沒結束?”
身邊的老吳掏出一塊舊懷表,表盤上的指針已經指向演習開始後的第十五分鐘。按規定,這時應該開始“清點人數”,準備宣布演習結束。可外麵的煙霧還沒散,模擬火災的警報聲還在響,甚至連之前沒出現過的“礦道漏水”模擬音效都響了起來——那是應對極端事故的預案,從來沒在常規演習裡出現過。
雲錚心裡也泛起疑惑,他掏出礦渣診斷儀——設備沒接外部信號,卻能顯示時間,屏幕上的數字清晰地跳著:“001832”。還有一分多鐘就到規定時間,可周凱那邊完全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反而對著通訊器說了句什麼,聲音壓得很低,隻隱約傳來“……信號不穩定……再確認一次……”的片段。
就在這時,通風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年輕保安跑進來,手裡的通訊器沒關,裡麵傳來周凱的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不少:“……檢測到未知生物信號,坐標在礦道深處,要不要上報?”
緊接著是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帶著不耐煩:“報什麼報?不過是乾擾信號,彆小題大做!演習還沒結束,繼續按流程走,彆讓下麵的人看出異常!”
“可是……”周凱還想說什麼,卻被對方打斷:“沒有可是!上麵說了,這種小事不用彙報,趕緊結束演習,彆節外生枝!”
通訊突然被切斷,年輕保安臉都白了,趕緊關掉通訊器,匆匆忙忙跑了出去。雲錚和老吳對視一眼,老吳的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又趕緊閉上,隻是悄悄往四周看了一眼,示意雲錚彆多問。
雲錚的心臟卻像被什麼東西攥緊了——未知生物信號?礦道深處?
他猛地想起自己存儲在能量手環裡的異常信號,想起養父母說的地質異常,想起礦場管理層轉移設備的反常——這些碎片突然串了起來。周凱說的“未知生物信號”,會不會就是他捕捉到的那種?聯邦是不是早就知道礦道深處有問題,卻故意隱瞞,連演習時檢測到信號,都要說是“乾擾”?
“演習結束!所有人集合!”
周凱的聲音突然從廣播裡傳來,比剛才急促了些。雲錚和老吳走出通風室,發現煙霧已經散了,礦工們正慢悠悠地往集合點走。周凱站在高台上,臉上已經沒了剛才的緊張,又恢複了那種公式化的冷漠:“本次演習圓滿結束,各小組配合良好,沒有出現違規情況——解散!”
沒人質疑為什麼演習時長超過了規定的二十分鐘,沒人問剛才的“未知生物信號”是什麼,甚至沒人在意那突然出現的“漏水”音效。礦工們像往常一樣,三三兩兩地往宿舍或食堂走,嘴裡討論著中午吃什麼,抱怨著演習耽誤了休息——仿佛剛才那段奇怪的通訊,隻是雲錚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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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錚卻沒動,他站在原地,看著周凱快步走下高台,跟兩個保安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匆匆忙忙往行政樓走。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手腕上的能量手環,金屬外殼貼著皮膚,帶著一絲冰涼的溫度——剛才通訊裡的“未知生物信號”,絕不是乾擾那麼簡單。聯邦在隱瞞,而且隱瞞的東西,很可能和地底的蟲族有關。
“雲錚,走啊,去食堂搶飯了!”老吳拉了他一把,臉上帶著憨厚的笑,“想什麼呢?難道還在想演習的事?彆想了,都是走過場。”
雲錚回過神,跟著老吳往食堂走。陽光越來越烈,曬得地麵發燙,可他心裡卻透著一股寒意。他知道,聯邦的隱瞞比礦場的安全隱患更可怕——礦場的隱患能修,能補,可聯邦的隱瞞,卻像一張看不見的網,把所有礦工都困在裡麵,連危險什麼時候來都不知道。
他想起昨晚分析信號時,能量手環那輕微的震動,想起周凱剛才緊張的表情,想起通訊裡那個陌生聲音的不耐煩——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他心裡冒出來:聯邦不僅知道危險,說不定還在“養著”這個危險,用礦場的礦工當誘餌,觀察著什麼。
食堂的喧鬨聲漸漸傳來,礦工們的笑聲、抱怨聲混在一起,像一道厚厚的屏障,隔開了表麵的平靜和底下的暗流。雲錚端著一碗劣質營養液,坐在角落,看著手裡的礦渣診斷儀——屏幕上還是黑的,可他仿佛能看到那道異常的波形在裡麵跳動。
他知道,從今天開始,他不能再隻盯著礦場的設備隱患,也不能再隻相信聯邦的“規定”和“通知”。他要找到更多關於“未知生物信號”的證據,要弄清楚聯邦到底在隱瞞什麼——否則,當真正的危險來臨時,他們這些礦工,隻會像待宰的羔羊,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窗外的鐵鏽色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暗了些,風裡傳來遠處礦機的轟鳴,卻比平時更沉悶,像某種危險正在慢慢靠近的預兆。雲錚握緊了手裡的營養液碗,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的懷疑已經生根,而這懷疑,將成為他接下來尋找真相的唯一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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