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把滬上租界的邊角裹得密不透風。
沈青梧換了身灰布短衫,領口翻折處還沾著破廟的草屑,左手腕那道醒目的疤痕被寬布帶纏得嚴實,隻露出半截蒼白的小臂。
阿武揣著兩個硬邦邦的菜窩頭跟在身後,小碎步跑得氣喘,眼睛卻像受驚的小獸,不住掃過兩側斑駁的磚牆。
牆縫裡滲著餿水味,混著遠處煙館飄來的鴉片香,成了這暗巷裡獨有的氣息。
“青姐,真要去‘鬼市’啊?”阿武的聲音壓得極低,指尖攥著沈青梧早上給的小刀,刀鞘磨得發亮,“王伯前兒還說,那地方是吞人的窟窿,進去就沒幾個能囫圇出來的。”
沈青梧沒回頭,隻抬手按了按腰間——那裡藏著從日軍憲兵身上拆下來的黃銅徽章,金屬棱角硌著皮膚,是她此行唯一的籌碼。
“吞人的窟窿,才藏得住真東西。”她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弄,巷尾牆根下蜷著個瞎眼老乞丐,灰撲撲的頭發粘成一團,麵前破碗裡隻有幾枚鏽跡斑斑的銅元。
沈青梧放緩腳步,彎腰將一枚銀元輕輕放進碗裡。
銀元與銅元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老乞丐枯瘦的手突然動了,像枯樹枝般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力道驚人,完全不像個風燭殘年的人。
“客人要找什麼?”老乞丐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渾濁的眼珠朝著沈青梧的方向,卻沒半點焦點。
“找鬼手。”沈青梧聲音平穩,既沒掙開,也沒多餘動作,掌心的冷汗卻悄悄滲進了灰布短衫。
老乞丐喉間發出一陣渾濁的笑聲,鬆開手時,從懷裡摸出個黑陶哨子,遞到沈青梧麵前。
哨子通體烏黑,表麵刻著細密的紋路,像是某種暗記。“吹三聲,過三道門,自有人接你。”
沈青梧接過哨子,指尖觸到陶土的涼意。她抬頭看了眼巷口,暮色已濃得化不開,隻有遠處巡捕房的汽笛聲隱約傳來。
“謝了。”她將哨子揣進衣袋,轉身對阿武遞了個眼神,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巷深處的陰影走去。
黑陶哨子的聲響在暗巷裡炸開時,沈青梧明顯感覺到身後的阿武攥緊了她的衣角。
第一聲哨音未落,左側磚牆突然“吱呀”彈開一道暗門,門後站著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粗布短褂下的肌肉繃得緊實,手裡拎著根碗口粗的鐵棍,目光像淬了冰似的掃過兩人:“就你們倆?要找鬼手?”
沈青梧沒接話,隻緩緩撩起灰布短衫的下擺,露出腰間彆著的日軍憲兵徽章。
黃銅質地在暮色裡泛著冷光,徽章中央的櫻花紋清晰可見——這是她從那名被反殺的日本兵身上搜來的,此刻成了最好的通行證。
壯漢的眼神驟然一縮,握著鐵棍的手鬆了鬆,側身讓開半條道:“跟我來,彆亂看,彆亂摸。”
穿過狹窄的甬道,儘頭是間廢棄的棉紗倉庫,黴味混著機油味撲麵而來。
第二道門前守著個穿寶藍色旗袍的女人,卷發上彆著枚珍珠發卡,手裡把玩著一把銀色袖珍手槍,槍口有意無意對著阿武的方向:“黑市不養閒人,這小鬼留外麵。”
阿武身子一僵,剛要開口,沈青梧已將他拉到身後,指尖悄悄按在腰間藏著的短刀上:“他是我帶的人,會望風,會跑腿,丟不了你的事。”
她抬眼看向女人,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硬氣,“鬼手要是連客人的隨從都容不下,那這生意,我看也沒必要談了。”
女人挑了挑眉,塗著紅指甲的手指摩挲著槍身,上下打量沈青梧片刻,忽然笑出聲:“倒是個有脾氣的。”她收回手槍,推開裡側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進去吧,鬼手在最裡麵等你——不過提醒你,裡麵的規矩,比我這裡嚴。”
第三道門前是片露天天井,月光從頭頂的破洞漏下來,照在滿地碎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沈青梧剛邁進去,頭頂突然傳來繩索拉動的聲響,一張纏滿生鏽刀片的漁網直墜而下。
她反應極快,猛地拽住阿武的胳膊往後一扯,兩人堪堪避開,漁網“砰”地砸在地上,刀片與水泥地碰撞,濺起細碎的火花。
“身手不錯。”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暗處傳來,隻見個拄著烏木拐杖的男人走出來,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左眼蒙著塊黑布,右眼卻像鷹隼般銳利,“聽說你有‘硬貨’要跟我換?我是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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