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拿著!”老趙叔枯黑的手輕輕拍了拍王小菊的手背,深陷的眼窩裡閃著欣慰的光,“好好念書!寫點有用的東西!彆……彆辜負了這好腦子!”
鄉親們紛紛圍攏過來,深陷的眼窩裡閃著真誠的光芒,像夜空裡的星星。
“小菊!拿著!自家醃的鹹鴨蛋!路上吃!鹹香下飯!”
“這是新炒的鬆子!香著呢!帶著!路上嗑嗑解悶!”
“俺家攢的雞蛋!煮了幾個!揣著!路上餓了墊肚子!熱乎!”
“這包山棗乾!甜!解饞!比供銷社的糖塊實在!”
“還有俺納的鞋墊!新布!軟和!納得密!走路不硌腳!走多遠都不怕!”
一個個布兜、籃子、小包袱塞到王小菊手裡,裡麵是帶著泥土清香的鹹鴨蛋、炒得噴香的鬆子、圓滾滾溫熱的煮雞蛋、紅彤彤的山棗乾、納得密密實實帶著針腳溫度的鞋墊……東西不貴重,卻帶著鄉親們最樸實、最滾燙的心意!王小菊懷裡很快堆滿了東西,像一座小山,她深陷的眼窩裡淚水洶湧,喉嚨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不停地鞠躬,枯黃的手緊緊攥著那些帶著體溫的饋贈,仿佛攥著整個屯子的暖意。
就在這時,陳建國高大的身影穿過人群,走到王小菊麵前。他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深藍乾部服,深陷的眼窩裡目光沉靜而溫和,如同兩口深潭,帶著長輩般的期許和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他枯黑的手裡,拿著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小菊同誌。”陳建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鄭重的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壓下了周圍的喧鬨。
王小菊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陳建國將那個紅布包著的小盒子遞到她麵前,聲音沉穩有力,如同磐石落地:“這是大隊的一點心意。祝賀你考上清北,金榜題名,為咱們屯子爭光!希望你到了北京,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為國家建設出力!”
王小菊顫抖著接過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絲金屬特有的冰涼。她遲疑了一下,在陳建國鼓勵的目光下,輕輕掀開了紅布的一角。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支鋼筆。
筆身通體漆黑,筆帽上嵌著一小圈暗金色的金屬環,在午後的陽光下,反射出內斂而溫潤的光澤,如同淬火的精鋼。筆身有些磨損的痕跡,顯然不是全新的,卻擦拭得鋥亮,透著一種被精心嗬護的鄭重。筆尖是銀白色的,打磨得極其精細,閃爍著冷冽而銳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刃。
王小菊的心猛地一跳!呼吸瞬間停滯了!她認得這支筆!這是陳建國自己的鋼筆!是他平日裡批文件、記筆記都舍不得多用、視若珍寶的鋼筆!這支筆,曾在他手中,寫下過無數份改變屯子命運的文件,也曾在廣播室裡,發出過那雷霆萬鈞、為她和小芬姐正名的宣告!
“陳……陳乾部……”王小菊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在陽光下閃著光,“這……這太貴重了……您自己……”
“拿著!”陳建國打斷她,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深陷的眼窩裡卻滿是溫和的笑意,如同冬日暖陽,“這是大隊的決定!也是我個人的心意!筆,是知識的武器,是戰鬥的鋼槍!到了大學,用它多寫點東西!寫出咱們山裡人的誌氣!寫出咱們新中國的希望!”
王小菊隻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眼眶!她死死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她雙手緊緊捧著那個小小的紅布盒子,指尖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冷的金屬觸感,仿佛捧著整個屯子的期望和囑托!這份禮物,太重了!重得讓她心頭發燙,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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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小菊!”王六子像隻靈活的泥鰍,從人群裡擠了過來,臉上掛著笑,眼睛亮得像正午的太陽,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和一點商販的精明氣。
“哥這兒!”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硬邦邦的小包,動作麻利地塞進王小菊手裡,“拿著!哥攢的!不多!路上買點零嘴兒墊吧!到了北京那花花世界,彆虧著嘴!該吃吃!該喝喝!彆跟在家似的,摳摳搜搜!”
王小菊隻覺得手裡一沉,那油紙包硬邦邦的,帶著點銅錢特有的涼意。她下意識地想推拒:“六哥!這不行!我……”
“嘖!有啥不行!”王六子眼睛一瞪,帶著點不容分說的勁兒,手卻隻是輕輕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哥這錢又不是白給的!算投資!懂不?”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眼睛亮得驚人,閃爍著對“稀罕貨”的純粹向往,“哥可聽說了!北京城!那稀罕玩意兒海了去了!那啥……會自己轉圈唱歌的鐵盒子收音機)?還有……巴掌大、能照出人影兒、比銅鏡還亮堂的玻璃鏡子?那都是緊俏貨!供銷社都難見著!”
他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一種近乎職業性的渴望:“小菊!你到了那邊!幫哥留意著!要是……要是方便,路子通……給哥捎個一兩樣回來!哥不白要!按市價!不,按議價!哥給你錢!讓哥也開開眼!長長見識!回頭擱咱這山溝溝裡,那絕對是獨一份!保準能換不少好東西!”他一邊說,一邊衝王小菊擠擠眼,那神情,活像個發現了新商路的精明小販。
王小菊看著六哥那張寫滿“生意經”的臉,看著他眼睛裡閃爍的純粹向往和精明算計,又低頭看看懷裡那堆帶著泥土清香的鄉親饋贈,再看看手裡那個沉甸甸的紅布盒子,還有六哥塞過來的硬邦邦的油紙包……一股巨大的、混雜著酸楚、溫暖、感動和一種近乎荒誕的哭笑不得的洪流,猛地衝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噗嗤——!”
一聲帶著濃重鼻音的、又哭又笑的聲音,猛地從她喉嚨裡迸發出來!
她先是笑了!笑得肩膀劇烈地聳動,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六哥這“投資”和“議價”的說法,像一把帶著棱角的鑰匙,瞬間撬開了她緊繃的心弦!鄉親們的樸實饋贈,老趙叔的深情厚望,陳乾部的鄭重囑托,村裡沉甸甸的補助……這一切,像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間包裹了她!可笑著笑著,那洶湧的淚水卻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爭先恐後地滾落下來!砸在懷裡的山棗乾上,砸在紅布盒子上,也砸在王六子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上!
她一邊笑,一邊哭!笑得前仰後合,哭得泣不成聲!那淚水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行……行……六哥……”王小菊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止不住的笑意,“我……我一定……幫您留意……要是……要是能弄到……給您……給您捎回來……讓您……開開眼……也……也賺點……”
她緊緊攥著那個紅布盒子,也緊緊攥著那個硬邦邦的油紙包,懷裡抱著鄉親們的饋贈。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圍在身邊的親人、鄉親……猛地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然後,她極其鄭重地、小心翼翼地將那支鋼筆從盒子裡取出,拔開筆帽,露出那閃著冷冽光芒的銀白筆尖。她凝視著那銳利的鋒芒,仿佛看到了未來的道路。最後,她極其鄭重地、將那支鋼筆,彆在了自己那件靛青裡子新夾襖的胸口口袋上。
冰冷的金屬筆身貼著溫熱的胸口,帶來一種奇異的、沉甸甸的踏實感。那支筆,像一枚勳章,也像一把鑰匙,彆在了她的心口。
“好!好!帶著筆!好好念書!”王六子嘿嘿一笑,伸出手,這次沒猶豫,帶著點親昵和得意,輕輕拍了拍王小菊的肩膀,“哥……哥等著你的‘稀罕貨’信兒!彆忘了啊!要帶票的!沒票的咱不收!”那副精明的樣子,衝淡了離彆的愁緒,卻讓王小菊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嘴角的笑意卻也更深了。
日頭悄悄偏西,剛滑過屋脊,在院牆上投下清晰的影子。陽光依舊暖融,但已帶上了一絲慵懶的意味。李家小院那兩盞新糊的紅紙燈籠,在午後的微風裡輕輕搖曳,映著滿院的熱鬨和一張張真誠的笑臉。碗筷碰撞聲、談笑聲、祝福聲、孩子們的嬉鬨聲,彙成一片溫暖的海洋,依舊在沸騰。王小菊胸前那支鋼筆的暗金色筆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如同啟明星,在溫暖的陽光下,堅定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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