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光剛漫過家屬院的老槐樹,陳遇家的木門就被輕輕敲響了。他正蹲在煤爐邊幫母親燒火,手裡攥著根細鐵絲,時不時撥弄一下爐子裡的煤球——鍋裡熬著玉米粥,香氣混著煤煙味飄出來,是他最熟悉的早飯味道。“誰啊?”母親擦了擦手去開門,門外傳來張強的聲音,帶著點怯生生的雀躍:“阿姨,陳遇在家嗎?我想跟他學拋竿。”
陳遇猛地抬頭,手裡的鐵絲差點掉進煤爐裡。張強是鄰村的孩子,比他大兩歲,上次在河溝比賽時,就是張強不服氣地挑戰他拋竿,結果十竿隻中了三竿,最後紅著臉說“下次再比”。現在才過去三天,沒想到他會主動來請教。“進來吧,剛熬好粥,喝一碗再學。”母親笑著把張強讓進來,又往鍋裡加了勺玉米麵,“這孩子,上次比賽輸了還不服氣,現在倒懂請教了。”
張強撓了撓頭,眼睛盯著靠在牆角的竹竿——那是陳遇的“比賽竿”,竹身被磨得發亮,握柄處的舊塑料帶換了新的,繞線器上的紅棉線整整齊齊,七星漂是上個月父親新幫他做的塑料豆,比鵝毛梗更耐用。“陳遇,你那天比賽時,刮風都能拋那麼準,到底是怎麼練的?”張強蹲在陳遇旁邊,看著他手裡的鐵絲,“我在家練了三天,還是一刮風就偏。”
陳遇盛了碗玉米粥遞給張強,自己也端了一碗,咬了口母親做的鹹菜餅:“你握竿的時候,是不是總用胳膊甩?”張強點點頭:“我爹說力氣大就能拋準,我每次都用儘全力甩。”陳遇放下碗,走到牆角拿起竹竿,遞給張強:“你試試,握竿時小臂貼緊腰側,彆用胳膊甩,用小臂帶勁,像這樣——”他站在院子裡,對著老槐樹下的搪瓷盆,小臂後收時貼著腰,吸氣時繞線器輕輕轉了半圈,呼氣的瞬間手腕輕輕一抖,紅棉線帶著七星漂飛出去,“咚”的一聲落在搪瓷盆中央,塑料豆在水麵上晃了晃,正好是“三浮四沉”的樣子。
“哇!”張強眼睛都看直了,趕緊接過竹竿,學著陳遇的樣子握竿——小臂繃得緊緊的,往後收時差點撞到門框,往前甩時線纏在了導環上,氣得他差點把竹竿扔了。“彆急,”陳遇走過去幫他解線,手指碰到張強的掌心,磨得比他還紅,“你太緊張了,小臂要放鬆,跟著呼吸走,吸氣收,呼氣送,手腕彆硬。”
他想起四年前剛開始練拋竿時,自己也是這樣,總以為力氣大就能拋準,結果線纏了一次又一次,父親當時也是這樣耐心地幫他解線,說“釣魚跟做人一樣,急不得”。前世的他,二十多歲時跟老周學拋竿,老周也說“你這脾氣太躁,得沉下來”,可那時候他總聽不進去,直到後來在永定河釣不到魚,才明白“沉下心”有多重要。
張強按照陳遇說的,深吸一口氣,小臂貼著腰側慢慢後收,目光盯著搪瓷盆,呼氣時輕輕送竿,手腕抖了一下——這次線沒纏,卻落在了搪瓷盆旁邊的泥地上,離盆隻差一拳遠。“進步啦!”母親在門口笑著喊,手裡拿著塊新縫的護腕,“給你倆做的,練竿時套上,彆磨著手。”
張強接過護腕,套在手上,又試了一竿——這次更準了,落在了搪瓷盆邊緣,塑料豆沾到了水。“我就說你能行!”陳遇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裡比自己拋準時還高興。前世的他,總怕彆人超過自己,從不肯把技巧教給彆人,結果身邊連個一起釣魚的朋友都沒有;現在才懂,分享技巧不是讓彆人超過自己,而是能一起進步,釣魚也能更熱鬨。
吃過早飯,兩人扛著竹竿往村東的河溝走。五月的河溝邊,蘆葦已經長到半人高,水草綠油油的,偶爾有小魚跳出水麵,濺起小小的水花。河溝邊已經有幾個釣友了,都是附近村的,看見陳遇和張強,都笑著打招呼:“冠軍來啦!今天再露一手?”陳遇笑著點頭,心裡卻沒一點驕傲——他記得比賽那天,裁判宣布他是第一時,他心裡想的不是“我贏了”,而是“這四年的基本功沒白練”。
張強選了個草洞,按照陳遇教的方法拋竿——小臂貼腰,呼吸配合,手腕輕抖,線帶著七星漂飛出去,這次穩穩地落在了草洞裡!“中啦!我拋中啦!”張強激動地喊起來,聲音在河溝邊回蕩,引得其他釣友都看過來。陳遇也替他高興,選了個離他不遠的草洞,拋了一竿——紅棉線像條聽話的小紅蛇,落在草洞中央,塑料豆在水麵上“三浮四沉”,穩穩當當。
沒過多久,天突然變了——西南風刮了起來,河溝裡起了細碎的浪,蘆葦被吹得沙沙響。有個釣友的線被風吹偏,纏在了蘆葦上,急得他直跺腳;還有個釣友拋了三竿,都落在了水草裡,氣得把竿子往地上一放:“這鬼天氣,沒法釣了!”
張強也慌了,手裡的竹竿抖了抖,拋出去的線偏了老遠,落在了河溝中央的深水區。“彆慌,”陳遇走過去,幫他調整浮漂的位置,把七星漂往竿梢挪了半寸,“風從南邊來,拋的時候往北邊偏一點,用小臂的勁頂著風,彆讓風把線吹偏。”他示範了一竿——小臂後收時比平時更用力,往前送的瞬間,手腕稍微往北邊抖了一下,紅棉線頂著風飛出去,依然落在了草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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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強按照陳遇說的,深吸一口氣,手臂頂著風,往前送竿時往北邊偏了一點——這次線沒被風吹偏,落在了草洞旁邊,離目標隻差一點點。“再來一次!”陳遇鼓勵他,張強點點頭,又拋了一竿——這次更準了,線落在了草洞裡,塑料豆在浪裡晃了晃,卻沒被風吹走。
“厲害啊!”剛才跺腳的釣友走過來,看著陳遇的竿子,“你這拋竿技術,比大人都厲害,到底練了多久?”陳遇笑了笑:“四年了,每天晚上都練。”釣友歎了口氣:“我練了半年,還不如你個孩子,看來還是得下苦功。”
風越刮越大,河溝裡的浪也越來越高,可陳遇卻越釣越穩——他根據風向調整拋竿角度,根據浪的大小調整浮漂的位置,每次拋竿都穩穩落在草洞裡,時不時還能釣上條鯽魚。張強也慢慢找到了感覺,雖然偶爾會偏,但比剛開始好多了。
中午的時候,風漸漸小了,河溝邊的釣友們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張強的竹籃裡裝了三條鯽魚,都是他自己釣的,臉上滿是笑容:“陳遇,謝謝你教我,我以後每天都來跟你學。”陳遇點點頭:“咱們一起練,互相進步。”
回家的路上,張強拿著竹籃,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嘴裡還哼著歌。陳遇跟在後麵,手裡扛著竹竿,心裡滿是平靜——前世的他,總想著靠裝備贏彆人,結果越釣越急,越急越釣不到;現在的他,靠四年的基本功,不管刮風下雨,都能穩住拋竿,還能幫彆人進步,這種感覺比贏比賽還開心。
快到家屬院時,看見父親從機床廠下班回來,手裡拿著個信封,臉上帶著笑意:“陳遇,你看這是什麼?”陳遇接過信封,打開一看,是《中國釣魚》雜誌的編輯部寄來的,裡麵有一張紙,寫著“你的比賽心得已錄用,將刊登在下半年的雜誌上”,還有一本最新的雜誌,封麵是一條大鯉魚,印刷雖然簡單,卻看得陳遇心裡暖暖的。
“我就說你寫的心得能錄用,”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娘今天做了紅燒肉,慶祝你比賽得第一,還上了雜誌。”母親也從家裡走出來,手裡拿著塊新布:“給你做件新褂子,下次去縣城買東西穿。”
晚上,一家人坐在煤油燈旁,陳遇翻開《中國釣魚》雜誌,裡麵有很多釣魚技巧的文章,還有釣友的經驗分享。他想起前世,父親也想給他訂這本雜誌,可他那時候不愛念書,覺得雜誌上的東西沒用,還跟父親吵了一架,現在想想,真是後悔。“爹,我以後要把雜誌上的技巧都記下來,結合實際練。”陳遇抬頭看著父親,眼睛亮亮的。
父親點點頭,摸了摸他的頭:“好,爹支持你,不過彆忘了,書本上的技巧要結合實際,不能死記硬背。”母親端上紅燒肉,香味飄滿了屋子:“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陳遇夾了塊紅燒肉,放在嘴裡,覺得比任何時候都香。他知道,比賽得第一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未來還有很多要學的,比如更懂水情天氣,比如更會看魚窩,比如把雜誌上的技巧用到實際釣魚中。但他不著急,因為他知道,隻要堅持練基本功,堅持學習,總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釣魚高手,也能成為讓父母驕傲的好孩子。
煤油燈的光在紙上晃著,陳遇看著雜誌上的文字,心裡充滿了力量。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靠在炕邊的竹竿上,竹身泛著淡淡的光,像在陪著他,一起走向更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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