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明剛過,紅星水庫在連綿春雨後水位漸漲,迎來了春汛魚情最好的時節。周六一大早,廠區大院還籠罩在薄霧中,毛蛋那輛熟悉的摩托車轟鳴聲就由遠及近,車把上掛著新改進的第三代萬向節釣具支架,後座綁著個塑料箱,裡麵整齊碼放著試製的可調節餌料盒。
“表弟!莉莉!快來看新品!”毛蛋刹住車,興衝衝地卸貨,“根據用戶體驗反饋做了改進,支架加了防滑墊,餌料盒可以分格裝不同味型了!”
陳遇聞聲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著本《流體力學基礎》。晨光中,他接過新產品仔細端詳,手指摩挲著鋁合金支架上新刻的“旭遇”商標——這是他和毛蛋琢磨了好幾個晚上的名字,取兩人名字中各一字,既寓意“旭日東升,遇見未來”,也暗合“蓄勢待發,機遇無限”。
“這個萬向節阻尼調過了?”陳遇熟練地轉動支架,“比上一代順滑不少。”
“那當然!”毛蛋得意地拍拍胸脯,“找了廠裡八級鉗工師傅特意調的。現在政策不是鼓勵老師傅傳幫帶嘛,王師傅說現在帶年輕人有補貼,教得特彆用心。”
林莉係著圍裙從自家廚房出來,手裡端著剛蒸好的糖三角:“毛蛋哥又帶什麼好東西了?先吃早飯再說。”
三人圍坐在院裡的石桌邊,晨光透過梧桐樹新發的嫩葉灑在餐桌上。毛蛋咬了口糖三角,含糊不清地說:“今天正好試新品,我約了水庫管理處的老趙,他答應給咱們留最好的釣位。”
陳遇翻看著新餌料盒的設計:“這個分格思路好,程老師講過不同味型餌料要分開放,否則會串味。不過……”他指著盒蓋密封條,“這裡可能還要加強,雨天容易進水。”
“記下了記下了。”毛蛋掏出隨身帶的小本子認真記錄,“還是你們學生心細。我們技校下個月要開文化課加強班,老師說現在搞創新不能光懂技術,還要學管理、學市場。”
飯後,三人騎著兩輛車來到紅星水庫。春日的庫區煙波浩渺,新綠的柳枝垂入水中,不時有魚躍出水麵濺起漣漪。老趙早已等在門口,見到他們熱情地招手:“毛蛋!今天給你們留了東岸老釣位,那邊水深合適,剛好試試新裝備。”
沿著泥濘的小路走到釣位,毛蛋迫不及待地展開新支架。陳遇則先觀察水麵:風向東南,水溫約15度,水色微渾——正是春釣好時機。
“先用腥香型主打,”陳遇打開新餌料盒,取出一格粉餌,“水溫還沒完全上來,加一點果酸刺激開口。”
林莉熟練地調漂:“我調5釣3先試試,今天魚口應該比較輕。”
毛蛋安裝好支架,突然一拍腦袋:“對了!差點忘了正事。”他從摩托車上取下一個帆布包,“市裡要辦‘青年創新創業大賽’,我給你們都報了名。”
陳遇和林莉同時愣住:“我們?”
“當然啊!”毛蛋攤開宣傳冊,“學生組有科技創新賽道。陳遇可以報釣魚係統工程研究,莉莉可以報市場調研分析。獲獎項目能直接推薦給星火計劃!”
林莉翻看著參賽要求,眼睛漸漸亮起來:“這個市場問卷設計我可以做!正好我們政治課在學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老師說要用實踐加深理解。”
陳遇則被“技術成果轉化”部分吸引:“如果能拿到扶持資金,我們的萬向節專利就能量產了。”
“就是這麼個理!”毛蛋興奮地指著宣傳冊上的政策解讀,“十四屆三中全會說了,要‘建立產學研相結合的技術創新體係’。咱們這就是產學研結合嘛!”
談笑間,陳遇的浮漂突然一個漂亮的下頓。他手腕輕抖,竿尖立即彎成優美的弧線。一尾斤鯽破水而出,銀鱗在晨光中閃閃發光。
“開門紅!”毛蛋趕緊拿來抄網,“新品開光成功!”
一上午魚口不斷,新支架的性能得到充分檢驗。陳遇邊釣邊記錄:“支架在泥濘地麵的穩定性很好,但萬向節在連續操作後有些鬆動,需要加強鎖緊機構。”
林莉則負責測試餌料盒:“密封性確實要改進,不過分格設計很實用,換餌時不會手忙腳亂。”
中午三人坐在岸邊吃午飯時,水庫邊來了幾個生麵孔。為首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看到毛蛋的裝備很感興趣:“小夥子,你這支架有點意思,是自己做的?”
毛蛋自豪地介紹起來。對方遞來名片,竟是省體育用品廠的工程師:“我們廠正在轉型開發休閒體育產品,你們這個設計很有市場前景。”
陳遇注意到對方手裡的《鄧小平文選》和三中全會文件彙編,書頁間密密麻麻寫滿批注。工程師感慨道:“現在政策好了,廠裡鼓勵我們出來找創新項目。要是以前,這可是‘不務正業’呢!”
送走工程師,三人都很興奮。毛蛋計算著合作可能:“如果他們廠能量產,我們的專利就能變成真正產品了!”
林莉想的更遠:“要是能建立長期合作,可以解決毛蛋哥工作室的資金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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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遇卻冷靜地潑了冷水:“還是要先完善設計,現在的產品還不夠成熟。”他指著本子上記錄的問題,“先把這些改進好,再去談合作。”
下午收竿時,魚護裡已經裝了十多斤漁獲。老趙過來查看時連連稱讚:“年輕人就是有想法!我們水庫也準備搞休閒垂釣基地,到時候就用你們的產品!”
回程的摩托車上,春風拂麵。毛蛋大聲唱著新學的歌:“一九九二年,又是一個春天……”林莉坐在後座笑著糾正調子,陳遇則在思考如何把流體力學知識用到釣具設計中。
晚飯後,陳遇在台燈下鋪開圖紙。母親端來熱牛奶時,他忽然問:“媽,你說如果我以後既想搞科研又想做生意,該怎麼選?”
母親慈愛地摸摸他的頭:“你爸說了,現在時代不同了。科學家可以下海,企業家也能搞科研。最重要的是做對社會有用的人。”
窗外,月亮升上梧桐樹梢。陳遇在日記本上寫下:“今日試新,收獲頗豐。方知改革開放非虛言,實乃讓每個夢想都有生根發芽之土壤。毛蛋哥以技校生之身獲專利,莉莉以中學生之思研市場,我以重生之驗謀未來。時代大潮,你我皆在其中。”
合上日記,他望向窗外繁星。遠處,毛蛋工作室的燈光還亮著,隱約傳來機床加工的聲音。在這春夜裡,三個年輕人的夢想正如新發的梧桐嫩葉,在改革開放的春風中悄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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