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紅星機床廠家屬院的紅磚屋頂漸漸覆上一層銀白。周六清晨,陳遇嗬著白氣推開窗,看到毛蛋的摩托車已經在樓下等候,車把上掛著一袋熱騰騰的包子。
“快下來!”毛蛋仰頭喊道,“周工說今天帶我們去個好地方!”
三個少年擠在摩托車上,穿過飄雪的街道。毛蛋興奮地透露:“周工聯係上了省材料研究所的老同學,答應讓我們參觀實驗室!”
省材料研究所坐落在市郊的山腳下,灰色的科研大樓在雪中顯得莊嚴肅穆。周工早早等在門口,身邊站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授。
“這位是劉教授,我國第一代碳纖維專家。”周工介紹道,“聽說有幾個中學生對材料科學感興趣,特意從省城趕來的。”
劉教授笑著打量三個少年:“老周說你們自己做了預氧化裝置?了不起啊!”
參觀從基礎實驗室開始。當看到真正的掃描電鏡時,陳遇屏住了呼吸——屏幕上,碳纖維的微觀結構清晰可見。
“這是t300的斷麵,”劉教授指著規整的六邊形結構,“像蜂巢一樣整齊。而這是我們早期產品……”畫麵切換,出現雜亂無章的纖維結構,“看到差彆了嗎?”
張偉突然開口:“取向度不夠,應該是預氧化階段張力控製不足。”
劉教授驚訝地推推眼鏡:“小夥子很懂啊!”
孫宇補充道:“根據文獻,溫度梯度也會影響結晶取向。”
來到碳化實驗室時,眾人都被巨大的設備震撼了。三米高的碳化爐像一頭鋼鐵巨獸,複雜的管道和控製係統令人眼花繚亂。
“這是從德國進口的,”工程師介紹道,“最高溫度可達2500度,精度正負1度。”
王小虎小聲嘀咕:“比咱們那個電爐改造的厲害多了……”
最讓陳遇觸動的是在走廊裡看到的一張老照片。黑白照片上,一群年輕人圍著簡陋的設備,牆上寫著“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標語。
“這是七十年代,”劉教授輕聲說,“我們在一沒技術二沒設備的情況下起步。那時國外對我們全麵封鎖,連個溫度控製器都買不到。”
他指著照片中一個年輕人:“這是老周的父親,我的老戰友。為了測碳化溫度,他把自家做飯的熱電偶拆下來用……”
參觀結束時,劉教授突然問:“你們知道為什麼叫‘卡脖子’技術嗎?”
三個少年搖頭。
“因為,”老人神色凝重,“不僅軍工航天受製於人,連你們喜歡的釣魚竿都要看彆人臉色。這不是技術問題,是尊嚴問題。”
回程的摩托車上,大家都沉默著。雪花撲打在臉上,冰涼卻讓人清醒。
“我想考清華材料係。”陳遇突然說。
“我學自動化,”張偉接口,“專門做控製係統。”
孫宇推推眼鏡:“我研究計算材料學,用算法加速研發。”
王小虎撓頭:“那我……我學機械製造!給你們加工設備!”
毛蛋大笑:“我就負責把你們的研究變成產品!”
這個寒夜,306宿舍的燈光亮到很晚。張偉在電腦上模擬溫度場,孫宇計算著熱力學參數,王小虎用易拉罐製作新的爐腔模型,陳遇則整理著今天的筆記。